王一弗點點頭,看向劉冰:“唉,我差點也成這樣。其實真的,做朋友的話,這些事都算個屁啊。”
“可不。我當時還擔心人家看上我,後來想想,我是什麼東西啊。也不知道,當時的自己怎麼就那麼狹隘,其實這都不是什麼大事,真是……唉。”
這話引起了其他幾人的共鳴。
大家都紛紛說著自己彼時的心境,自我檢討,後悔無比。
說話間,劉冰也麻煩了兩個大哥幫忙一起清掃房間。
大哥們手腳也很麻利,也沒太多機會,一通埋頭苦乾,效率奇高。
“不過,各位當初都是省隊的成員吧?”楚孑問道,“為什麼聽各位的意思,之後在社會上混的並不算順利呢?”
“嗐,這事你去打聽打聽問問就知道了,退役的運動員,極少極少能混出頭的,”周大哥歎了口氣,“尤其是我們這種練得一般的,還隻會埋頭苦練,不會當教練之類的,更是沒轍,拿了比錢就到社會上了,彆的手藝也不會,隻能瞎混吧。”
“我們玩散打的還算好了,”小楊也說,“運動壽命比較長,可以到二十五六歲,甚至三十,你看隔壁練跳水和體操的,對身體損害本身就打,退役年齡又小,如果練項目當時沒有成績的話,後麵出來更慘,好多都隻能拿低保了。”
“練舉重的也是,聽說過那個女子隊冠軍退役後去當搓澡工了不?”
“還有練蹦床的去刷碗了,都一樣……”
“是啊,以前就很夠嗆了,現在也沒好到哪去,小吳不是剛退役嗎,基礎安置費和運領補償費加起來也就拿了不到兩萬,你說夠乾什麼的呀……”
幾人說起處境來不一而足。
但總體來講,有超過百分之五十的運動員並沒有出挑的成績,且超過百分之六十都屬於非健康狀態。
而他們中的大多數退役後,其實都選擇了體力工作,有近百分之二十的完全沒有收入,平均月收入也隻有4000元左右。*
這還是在有頭部運動員每月拿到超過二十萬的高昂收入的平均值下。
楚孑聽到這話,也不免覺得悲傷。
我國現行的運動員體製,無非就是一個“卷”字,大部分資源都像頭部集中。
而塔腰和塔身的情況不容樂觀。
這還隻是從經濟方麵的評判。
如果要考慮到心理協助甚至是有無幫他們融入社會等等更軟性的角度,那麼就更是無法言說了。
這到底是不是明楓選擇墜河的一個因素呢?
楚孑也一時想不清楚答案。
但萬裡高樓總得有人遞出
第一塊磚。
在迅速詢問阿戒並計算出大概情況之後,楚孑問道:“請問各位對這份工作的看法如何呢?”
周大哥一愣:“什麼工作?”
楚孑指指大家手下的行為,說道:“幫助逝者整理遺物。”
他很清除的記得,現在不論是令歸還是城西殯儀館,都急需招聘人才。
而他們最需要的,是膽大心細,體力過關,為人踏實的人。
這樣看來,退役的運動員就是最好的選擇。
“呃……”周大哥心有顧慮,“我們能行嗎?”
“我們這裡的工資比當地的平均工資略高一些,屬於中等收入職業,”楚孑介紹道,“而你們的工作也頂多是這個層麵的體力工作,僅此而已,但我們主要是擔心各位的心理會覺得忌諱。”
“忌諱?”周大哥笑了,“我們都是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裡的,在隊裡的時候天天背各種規範,當然不會忌諱了,隻是我擔心我們弄不好。”
“我們當然也會有培訓,”楚孑認真道,“反正也不急,您這邊可以慢慢做決定。”
“好……”
周大哥話音未落,小楊卻開了口:“我想做這份工作,算我一個。”
楚孑感到有些驚訝:“這麼快就做好決定了嗎?”
小楊認真地點點頭:“是的。”
他看向箱子裡放著的明楓的各式各樣的獎杯,語氣愈發堅定。
“我害死了一個人,或者說,至少我對明楓哥一直在旁觀。”
“那麼就讓我,用我這雙手,為那些死者做最後的整理,當做贖罪吧。”
……
在幾人的合力幫助之下,明楓的房間很快就收拾好了。
當他們把所有明楓的遺物抬上車的時候,明村長就那樣一直呆坐在黑暗的房間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楚孑看著滿車的物品,不免覺得唏噓。
這是一個人一生的痕跡。
其實人們死後,留下的東西,也隻有這麼多而已。
他看向明家,看向這個村子,又看向那條奔湧的河流。
這裡之後就再也沒有明楓這個人的痕跡存在了。
就在他們即將點火啟程時,明村長忽然跑了出來。
他看著楚孑,想說什麼,卻又隻是嘴唇翕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而他手裡,還抱著村誌
——被他撕掉的,第二十本村誌。
楚孑的腦海中,又迅速閃過了前幾本村誌的所有信息。
幾乎是同一時間,他之前看到的無數曆史資料中,也有一塊信息闖入了他的意識之中。
然後,他忽然“叮”的一下發現了什麼。
緊接著,所有人都看到楚孑就像是瘋了一樣,脫下了鞋子和外套就直直紮入了河水中。
王一弗和一眾退役的大哥都嚇壞了,趕緊也跟著跳了下去,撲通撲通和下餃子一樣。
片刻後。
楚孑浮上了水麵,對一眾還在河裡找他的人喊道:
“快幫我把村碑抬上來!”
“我好像知道是誰刻的這塊村碑了,他是這個村子的第一個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