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今天水下能見度特彆好,所以楚孑隔著很遠就看到了致遠艦。
它和經遠艦倒扣在水底,讓人看不清楚的外貌不同,而是更碎裂、更沉重。
楚孑是從致遠艦的南方下潛的。在西南方向的末端,楚孑見到了一根垂直的鋼柱,根據之前看過的圖紙推測,這應該是舵柱,它很有可能連接著埋藏在泥沙之中的尾舵。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整個致遠艦的艦首就指向了東北方向,正是它的“兄弟艦”經遠艦沉眠於海底的位置,也是黑島那座小小的狐仙廟所注視的位置。
楚孑遊近,用手輕輕觸摸它陳舊腐朽的鋼鐵,隻覺得內心深處升騰起了一種難言的悲愴,如同此處的海水一般,沁入肌理。
致遠艦所經曆的,其實比經遠艦還要多得多。
雖然在黃海海戰當天,致遠艦提前從沙場落幕,但它更進一步的劫難,其實才剛剛開始。
在海戰結束後,霓虹國其實就動了想要打撈致遠艦的心思。
1894年10月13日,沉眠於海底的兩百多名艦上官兵還屍骨未寒,在霓虹國東京經營十餘年潛水生意的商人山科禮藏就像霓虹國海軍大本營提出想要打撈黃海海戰的沉船。
他一顆紅心愛軍國,自願將打撈所得獻給國家,目的也相當簡單,“使我艦隊之名譽得以保存萬代”。
有這種愛國民眾的支持,大本營自然應允,不到一個月他們就同意了該愛國商人的請求,山科禮藏又經過了一個月的籌備,運送了大量打撈必須的器械、補給品等設備至相關海域。
但天不遂人願,山科禮藏的猝然離世打斷了這個計劃的進行。
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在保護著致遠艦將士的遺骸一樣。
隔年,日海軍高千穗艦(這也是黃海海戰的參戰戰艦之一)炮術長(負責對炮兵進行訓練的長官)築山清智大尉也向大本營提議打撈致遠艦和經遠艦,目的是為了研究現代船舶的抗沉能力。
但很可惜,他的計劃也被後續的戰爭打斷了。
直到1919年,距離黃海海戰已經過去了20年,霓虹國仍有人對致遠艦的遺骸念念不忘——橫濱打撈公司的代表青柳菊太郎向海軍省提出了打撈的申請,但同樣離奇且巧合的是,該公司在提出申請之後就麵臨了經營問題,自然也就沒了下文。
但是,但是。
1938年還是到了。
日軍在鐵蹄一路南下的時候,也沒有忘記自己曾經侵略時的戰利品。
4月,霓虹國打撈船“安德丸”和“神甫丸”各帶一隻小型大佬船,來到了致遠艦的沉船地點。
據丹東港的村民回憶,兩艘打撈船派出了數名潛水員,將炸藥放在了致遠艦的艦體上,通電引爆,將小塊區域炸碎,才把船體打撈上去。
如此行為,反複數次。
這場近乎殘忍的打撈直到同年十月才結束。
與水下考古的發掘打撈相
比,日軍此種以獲得鋼鐵和沉船物品為目的的打撈方式是極具破壞性的。
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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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這次的水下考古前期探查,發現致遠艦雖然經曆過很嚴重的盜撈和破壞的痕跡,但似乎並沒有被大規模破壞。
也就是說,當年日軍打撈隊打撈的,也許是彆的東西。
也是辛苦他們,打撈了足足半年。
楚孑沒有太固定的任務,繞著致遠艦的遺骸拍了一些相片,然後四處遊動、查看著。
他站到了穹甲之上,經曆過戰火和百年沉寂的鐵甲依然撐得起他的重量。
向下一望,沒想到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一張有點醜的臉。
穹甲下麵的洞裡,有一隻大黃魚正趴在裡麵。
這黃魚很大很大,比楚孑見過、吃過的都要大很多,在裡麵趴的安安穩穩,一幅主人的樣子。
顯然是在這裡住了很久,已經把這裡當家了。
楚孑伸出一根手指,探向大黃魚,大黃魚也不躲,而是大大方方的用腦袋頂了楚孑的指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