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馬斯仟想的還有另一層意思。
這茶是他父母的心血。
甚至可以說是他們一生唯一的心血了。
他父母原本也是學習很好的,但年輕的時候家裡太窮,信息又閉塞,不知道國家有那麼多獎學金可以申請,所以就沒能走出大山。
如他們一般的多少人就像是山中的古樹一樣,被埋沒了。
但他們從未停止過奮鬥。
之前曾經在山裡養過羊,養過種馬,也做過各類養殖,但因為各種原因都失敗了。
村裡從來不缺閒言碎語,不少人說他們做白日夢,不靠譜。
但他們還是堅持著,隻有馬斯仟知道他們有多努力,多麼認真地想走出去。
有時候,馬斯仟會想,自己好不容易去到了大城市,卻又回到了農村,如果父母知道的話,會怎麼想?
大多數時間,他不願意去細想這個問題。
畢竟父母已經去世了,再想也沒有意義。
但今晚,喝著這杯茶,馬斯仟忽然找到了一點自己存在的意義。
他回村,也許就是冥冥之中父母的指引,要他繼承他們的遺願,帶著這種茶走出大山呢?
可惜,隨著酒醒,這種雄心壯誌也漸漸消散了。
他開始考慮現實問題,他絲毫不質疑楚孑的能力,知道他們隻要跟著楚孑的指揮就沒問題,隻有村民們的阻力才是最大的問題。
雖然他從小在清源村長大,但其實也並不知道大家所說的,一碰古茶樹就會倒黴的傳聞是從哪來的。
他隻知道根據老人們說,有些古茶樹上附著著一些鬼魂,人碰古茶樹就驚擾了這些鬼魂,所以才被纏身。
這些鬼魂都是極寒之軀,人根本扛不住。
可為什麼會有這些鬼魂,它們又為何附著在古茶樹上,那就不得而知了。
這個說法雖然村裡很多人都信,馬斯仟本來也有點忌諱——畢竟自己父母都是這樣出事的,但今晚的一杯茶徹底灌醒了他。
他隻是不願意承認父母是因為去看他而死罷了。
如今,已經過去這麼久了,馬斯仟也認了。
與其一直懷璧其罪的,倒不如繼承父母的遺誌,讓這些茶葉走出去來的更好。
他的父母都不相信這種鬼魂之說,那麼他也不應該信。村民們也不應該信。
可怎麼能讓他們不信,或者說避開鬼魂呢?
一邊思考著,馬斯仟一邊就在房間裡轉悠了起來。
轉悠到了窗邊,他正好看到村裡的路上,一個老頭騎著三輪車,拉著滿滿的貨物回家。
這些貨物倒不是因為老頭在做什麼生意,而是純粹他網購+電視購物買回來的。
馬斯仟因為文化程度高,也被不少大爺大媽叫過去幫忙看看他們買的東西,大部分都是些紅外線床墊、有磁場的圍巾、帶特殊功能的足療器之類的。
大爺大媽
們不僅信鬼神,還信一些玄之又玄的。
通常,馬斯仟都對這些大爺大媽感到厭煩,一開始他勸過,不讓他們買這些東西,但後來發現成效甚微,就罷了。
但今天,這位滿載而歸的大爺突然給了馬斯仟一點靈感。
他太了解這些村民了,或許能有彆的辦法,幫他們突破迷信。
……
兩天後的清晨,楚孑就開車前往了歸渡市火車站。
他要來這裡接他的兩位“外援”。
火車準點到達,兩個拎著大包小包的男人很快就出了站,其中一位高而瘦削,另一位更高且健壯,唯一相同點是兩個人皮膚都黑黝黝的,顯然經過長期的戶外作業。
楚孑一眼認出了二人,朝他們揮手,二人也認出了楚孑,趕緊衝過來,高且健壯的那位甚至直接把包一丟,給了楚孑一個大大的擁抱。
“哎呦,”楚孑笑著,“輕點,秦哥。”
“哈哈哈哈,”秦鐸笑得肆意,“真是好久不見,你還沒變。”
馬致遠也笑:“本來肖院長隻讓我來的,結果他告訴了屠鑾教授,屠教授又告訴了秦鐸,這家夥就直接跟來了!”
馬致遠是他的大學同學,跟著另一位教授專門研究敦煌,對壁畫很有研究,目前也已經在讀研究生了,而秦鐸就更熟了,之前一起做了海昏侯墓和致遠、經遠艦的水下考古工作,現在按理說應該是在休假,但他聽說楚孑有事幫忙,就跑過來了。
秦鐸和馬致遠也在楚孑大四的時候一起在敦煌做過另外一個項目,秦鐸這人雖然社科院是秦漢研究室的,但因為人好,也經常被各種“借走”,人脈很廣,和馬致遠也混熟了。
所以這次二人都是楚孑的好朋友,可以說是熟人局,沒什麼壓力。
二人寒暄片刻之後也不客氣,秦鐸摘下墨鏡,說道:“我還沒來過雲省呢,這次正好玩玩。小楚可得給我安排的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