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澄意沒說話,仰頭喝水。
半杯水下肚,嗓子和胃都舒服了很多。
見他不喝了,關蘊接過杯子丟進垃圾桶,又回來說,“季總,坐下休息會吧。”
季澄意搖搖頭,“走吧,回車上休息。”
見他注意已定,關蘊也就沒再多說什麼了,跟著人一起回了車上。
上了車,季澄意問她,“把資料都給劉所長了吧?”
關蘊點頭,“嗯,都給他了。”
季澄意靠近椅背裡閉上眼睛,疲憊開口:“走吧。”
司機看了眼關蘊,似是在問去哪。
關蘊猶豫兩秒,還是問,“季總,你還要去看他麼?”
季澄意沒說話。
關蘊輕歎了口氣,轉頭跟司機報了個公司名。
有了目的地,司機這才緩緩踩下油門,將車子駛出派出所。
車子一路往前開。
季澄意一直都沒有睜開眼睛,一副好像睡著了的安靜模樣。
可隻有季澄意知道,從車子開始往前開的那一刻,他整個人就開始不斷地冒冷汗。
他不舒服,他在抗拒。
他在抗拒去見趙恒鑫。
他隻要一想到等下會麵對麵地看到趙恒鑫的那張臉,他整個人就不由自主地陷入到一陣缺氧的窒息裡。
好像被拖進了冰冷的死水裡一樣。
而明明有自救方法的他,卻仍咬牙堅持著。
仿佛一定要跟這片死水分個高下一樣。
正獨自掙紮著,季澄意忽然感覺到有人拍了下自己。
季澄意以為是關蘊提醒他到了,偏過頭沒理,“你先下去吧。”
他話音落下,卻沒有聽到關蘊下車的動靜。
隻感覺腰間伸來一隻結實有力的胳膊。
季澄意:?
隨後也沒等他反應過來,他整個人就被擁進一個熟悉的胸膛裡。
這個胸膛裡帶著暖人的溫度,兩隻圈在他身後的胳膊還以一個很緊卻又不至於弄疼他的力度把他緊緊抱住。
那一瞬間,季澄意覺得自己好像被人從冰冷的死水裡撈了出來。
那人動動胳膊擦乾他身上的水,用自身的體溫趕走他身上的冰冷,又親昵揉了揉他的後腦勺,溫柔責怪他,怎麼自己偷偷跑來了?”
是藺謹獨......
很奇怪,明明藺謹獨也沒說什麼很暖人的話。
卻還是讓剛才還能咬牙堅持的季澄意,忽然就繃斷了最後一根弦似的垮了下來。
他眼睛酸澀起來。
心底第一次有了跟人訴說難受的念頭。
可那矯情的話在嘴邊滾了兩滾,還是又被季澄意咽了下去。
他身上的硬殼封閉了太久,已經很難張開了。
他沉默了很久,最後隻沙啞著聲音說了一句,“你怎麼來了。”
藺謹獨的一隻大手不停揉搓著季澄意的後腦勺,說話的聲音也很溫柔,“擔心你,來找你。”
季澄意在他頸間眨了眨眼,“不用擔心的,我自己可以處理好。”
藺謹獨把他抱的更緊,“你能處理好我也擔心。”
季澄意有些想笑,可他連揚起唇角的力氣都沒有,“有什麼好擔心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藺謹獨哄著他,“你就是小孩子。”
頓了頓又說,“所以交給我,好麼?”
“不用。”季澄意把臉埋進他脖頸間,“你抱我一會就好。”
藺謹獨有些不悅地喊他,“季澄意。”
季澄意沒聽見似的,“抱緊一點。”
藺謹獨見人是打定主意不讓自己插手了,也沒再堅持,隻說,“至少讓我陪你一起進去,好麼?”
季澄意直接不說話了。
藺謹獨擰著眉頭,眉間一片濃重的擔心。
但他也知道,季澄意是個有自己主見的人。
所以他儘管很心疼季澄意,很想跟季澄意一起去麵對趙恒鑫,卻也沒再用自己單方麵的情緒去逼迫季澄意。
就那麼安靜抱著他。
過了不知道多久,安靜的車廂裡終於響起季澄意的聲音,“你可以陪我到趙恒鑫辦公室門口。”
一句話,讓藺謹獨快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緩緩落下了一半。
藺謹獨鬆了口氣,偏頭親了親季澄意的耳垂,“好,我陪你到辦公室門口。”
“嗯。”季澄意說,“那我們下車吧。”
兩人下了車,並肩走進一座寫字樓裡。
雖然趙恒鑫手裡最賺錢的世英公司已經在他的起訴下被迫關門了,但趙恒鑫手裡仍有幾個半死不活的小公司。
這些小公司裡,隻有眼前這個直播公司還像點樣子。
不過也撐不了多久了。
因為世英沒了。
趙濱也出不來了。
而趙恒鑫馬上也要被請走了。
所以季澄意幾乎已經預見這間小公司被迫關門的淒涼場景了。
不過季澄意並沒有因此而高興,因為這點事對趙恒鑫根本無關痛癢。
小公司沒什麼規模,規矩也不是很嚴格。
關蘊搬出自己的身份到前台詢問了兩句,那前台員工就把她們帶到了趙恒鑫的辦公室。
到了辦公室門口,關蘊沒讓前台敲門,直接推開了辦公室的大門。
前台愣了愣,隨即也後知後覺地看出他們好像不是要來談合作的。
但她這個明白過來已經晚了。
因為辦公室的趙恒鑫已經抬頭看見了季澄意的臉。
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趙恒鑫眨了好幾下眼睛才愣愣喊出聲,“小意?”
趙恒鑫的辦公室沒有開燈,一間不大的辦公室因為天氣原因而顯得灰蒙蒙的。
可趙恒鑫卻一副精神不錯的樣子。
甚至喊人的聲音都格外渾厚,且還帶著一絲意外的喜悅。
好久沒聽見這麼惡心的聲音了,季澄意生理性地反胃,臉色也在一瞬間就難看了起來。
這時,季澄意一隻被人在手裡的手忽然被捏了兩下。
季澄意轉頭看著藺謹獨。
藺謹獨沒說話,但他一雙黑沉的眼睛卻寫滿了擔心。
還有一句無聲的——
彆怕,我在。
湧上來的惡心被一隻大手溫柔地安撫下去,季澄意的臉色慢慢放鬆下來。
他牽了牽唇角,給藺謹獨遞去一個沒事的微笑。
然後鬆開他的手,抬腳踏進那間灰蒙蒙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在身後關上。
藺謹獨和關蘊都沒進來。
“小意?”趙恒鑫從辦公桌裡起身,“你怎麼來了?你來看我麼?”
季澄意冷眼嗯了一聲,“來看看你什麼時候死。”
人上了年紀總會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趙恒鑫也不例外。
他不止一次幻想過季澄意和趙濱兩個人在他的病床前儘孝的樣子。
剛看到季澄意的那一刻,那股幻想被放大到極致。
以至於他都忘了他之前都對季澄意做過什麼。
隻滿心歡喜著他的小兒子來看他了。
結果季澄意那冷冰冰的一句話一出口,瞬間就打破了他那愚蠢至極的幻想。
也是。
季澄意怎麼會來看他。
這人巴不得他早點去死才對。
趙恒鑫收了眼底的笑意,頹然地坐回椅子裡,“那你來乾什麼?”
沒了那不切實際的幻想,趙恒鑫的聲音都疏冷了起來。
“聽說你在等趙濱出來,我好心過來給你送個東西。”季澄意說著,抬手一揚就把手裡的文件袋朝著趙恒鑫丟了過去。
他丟的不準,文件袋差點摔趙恒鑫臉上。
趙恒鑫沒被人這麼對待過,當即就惱羞成怒了起來,“你什麼態度!你媽就是這麼教你的麼!”
季澄意冷然一笑,“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提我媽?”
沒有哪個父親能夠忍受兒子指著鼻子說這種大不敬的話。
但趙恒鑫也沒再繼續發火,因為他也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錯話了。
收了脾氣,他撿起桌上的文件袋,“這是什麼?”
季澄意告訴他,“送給你和趙濱的新年禮物。”
趙恒鑫才不相信這個逆子會給他送什麼新年禮物,但還是狐疑著打開了。
打開文件袋看到裡麵第一張紙上印著的表格數字時,趙恒鑫當即就瞪大了眼睛。
“你這是什麼意思?”趙恒鑫一雙渾濁的眼睛裡全是惱怒,“威脅我?”
季澄意有些累了,“趙恒鑫,你還是那麼蠢。”
他一步步走到辦公桌前,兩隻手撐在辦公桌前直直迎上趙恒鑫那雙讓人惡心的目光,“這麼簡單的意思都看不出來麼?我想讓你去死啊。”
房間昏暗的光線下,季澄意一雙偏棕色的眼睛仿佛碎掉一樣,處處都映著猶如毒蛇一般的寒芒。
趙恒鑫被他那雙眼睛緊緊盯著,不由得生出一種被毒蛇死死咬住的陰冷感。
好在趙恒鑫的心理素質還是比趙濱強的,見狀也沒有露出什麼怯意。
隻強裝鎮定地說,“季澄意,我以為你經曆過之前那件事後已經學乖了,沒想到你居然還這麼死性不改是麼?”
季澄意的手指在辦公桌上慢慢收緊,“趙恒鑫,你知道我這輩子最後悔的是什麼麼?”
趙恒鑫一臉笑意,“當然是後悔不該在當年做局坑我。”
他仿佛看穿季澄意的心底一樣,“這些年你一定很後悔吧?後悔當年把我逼上絕路,後悔害死了你媽。”
趙恒鑫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刺進了季澄意的心口。
季澄意心口疼的想快要炸掉一樣,他一雙眼睛通紅,後槽牙也咬的緊緊的,一副恨不得要撲上去把趙恒鑫撕碎的模樣。
趙恒鑫似是很滿意季澄意這個表情,眼裡逐漸得意,而後又一字一頓地說,“季澄意,你害死了你媽,所以現在又要害死你爸麼?”
如果說季澄意剛才還想把趙恒鑫狠狠撕碎。
但在趙恒鑫這句話落下來之後,季澄意就忽然一改神色,從恨意慢慢逐漸轉變到滿眼輕蔑。
“不對。”季澄意嘴角帶著冷肅的笑意,“我媽不是我害死的,她
是被你害死的,所以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沒在我十五歲之前殺死你。”
趙恒鑫仿佛並不意外季澄意能說出這種話,他甚至還笑了笑,你還真是不孝,居然連親爹都想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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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澄意支起身子,麵色很快放鬆下來,“不過現在不想了,因為你很快就會接受法律的製裁。”
又提醒他,“跟你的好兒子趙濱一起,不用謝我。”
說完,季澄意沒再準備多留,轉身就走。
趙恒鑫一拍桌子從椅子裡站起來,“季澄意你個畜生!你居然連親爹都想弄死!你還是不是人!”
季澄意沒有任何停留,繼續往門口的方向走。
趙恒鑫氣不過,把手裡的文件袋朝著季澄意狠狠砸過去,“你個畜生!你媽就是被你親手害死的!她死在了去接你的路上!你居然還有臉活!真是個畜生!”
季澄意被文件袋砸了下後背。
不疼。
可他還是像被砸到了骨頭肺腑一樣,整個人忽然就被一陣劇烈的疼痛給嚴絲合縫地包裹住了。
疼他瞬間就沒有力氣了,腳下也如同被冰冷的死水困住了一樣。
趙恒鑫說錯了,但也沒說錯。
媽媽不是他害死的。
可確確實實是在接他的路上出車禍去世的.....
這個念頭一出來,季澄意仿佛又被那潭死水一點點淹沒了。
他有喘不過氣。
這時。
他麵前緊緊關上的門忽地被人推開。
隨著門板的張開,一片明亮的光也隨之而流瀉進來。
可惜的是。
那片光沒有照在他身上。
值得慶幸的是。
有個人逆著光朝他快步走了過來,在他溺亡之前再一次把他撈進了懷裡。
藺謹獨把季澄意緊緊抱進懷裡輕拍安撫著,在他耳邊很小心地說,“不是的,季夫人是意外死亡的,不是你害死的,你不要聽他瞎說。”
季澄意其實已經有些聽不清藺謹獨的聲音了。
可隱隱約約中,他還是聽見藺謹獨在哄著他說,“小意最乖了,才沒有害過媽媽,對不對?”
季澄意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藺謹獨的話。
隻怔怔動了動他那堅硬的胳膊,然後一點點攥住藺謹獨的衣擺,聲音很細地喊他,“藺謹獨......”
“嗯。”藺謹獨輕揉著季澄意的後腦勺,“我在呢。”
“我們回家吧.......”季澄意的聲音弱不可聞。
可藺謹獨還是聽得一清二楚,他哄著人,“嗯,我們回家,我帶小意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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