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輛八寶華蓋瓔珞車, 蕊娘獨自坐在裡麵,總覺得有些名不符實。她並非公主縣主或者誥命,卻因為太後發話一起去, 就有人安排好了這輛馬車, 壓根就沒有讓她尷尬。
一同坐在馬車上的流螢和畫屏都是與有榮焉。
“姑娘,奴婢還擔心您要和樂女官她們擠同一輛馬車呢,還好孫總管很會安排,這輛車看起來真華貴, 您也有體麵。”
蕊娘聽了畫屏的話不置可否:“現在說這些做什麼, 如今你們進了宮,許多話就不要放嘴邊,萬一被人聽到了,彆人會說我們輕狂的。我現在隻不過僥幸得到太後關照, 但這並不代表什麼。”
畫屏連忙道:“奴婢明白了。”
蕊娘知曉流螢和畫屏進宮陪著她,一路而來也是不容易, 所以語氣放緩道:“今兒咱們出來透氣,等會兒若是有機會帶你們去拜拜,你們若是想買手串、平安符, 吊墜、玉牌, 我都包了。”
此話一出, 畫屏和流螢都很是高興。
蕊娘掀開簾子的一角往外望去,四處拉著屏障, 但眺望過去,也能見到不少老百姓跪在邊上。邊上的侍衛也都是騎著馬,看起來赫赫威武。
半個時辰之後,一行人到了相國寺,相國寺作為皇家寺廟, 這裡香火很旺。平日香客就不斷,今日因為皇太後要來,這裡還特地清場。
蕊娘跟在龐太後身邊泰然自若,並沒有拘謹局促,甚至扭捏。即便是她發現龐皇後看她的眼神不善,她也沒有因此而退縮。
這次跟來的宮妃是龐皇後、許淑妃和苗賢妃還有莊婕妤四位,蕊娘平時和這些妃嬪接觸的很少,還是頭一次進宮見過一次。
龐皇後外表看著聰明,實際上比晉王妃差遠了,晉王妃才是真的能屈能伸,之前自己隨外祖母一道去看她的時候,她架子擺的足,前幾日進宮來,再見蕊娘,那叫一個親熱。許淑妃性情很好,看起來和她娘差不多,都是那種輕柔的女子。苗賢妃則很端莊,恪守本分,不亂說一句話,很沉的住氣。
下一輩的兩位皇子妃,大皇子妃因為皇長子已經開府,再外麵住,這位江氏生有一雙丹鳳眼,很是雍容,聽說她肚子很爭氣,又和大皇子感情不錯,以至於龐側妃鬱鬱寡歡,去年年底病故了。
現在大皇子妃帶著六歲的長子過來,嫻雅的站在一旁。
而陳晚晴這位二皇子妃就打扮的嬌豔華貴多了,又伶俐非常,說話熱鬨,固然她搶了大皇子妃的不少風頭,可這樣的人存在,龐太後看著也歡喜。
跟隨太後上香完之後,又到了隔壁的彆院,說是請太後和妃嬪們先稍作歇息,等會兒主持和幾位得道的大師過來宣講佛法。
知客僧把點心鮮果送到外麵,再由宮女們一碟碟送進來,點心也不外乎是桂花條頭糕、淨素鳳梨酥、蝴蝶酥、綠豆糕,杏仁酥、芝麻酥、龍眼酥、枸杞酥這些。
龐太後見蕊娘站著,不由得道:“你愛吃什麼,就讓他們拿一碟過去。”
蕊娘受寵若驚道:“多謝太後關懷。”
眾人見狀,自然知曉龐太後是有意抬舉蕊娘,許淑妃看向另一邊的曹慈還有些同情。曹慈和孟蕊娘同樣都是和太後沒有血緣關係,孟姑娘家世甚至也沒有曹慈好,但就是因為孟姑娘和龐太後關係更近,所以一躍還成了太後身邊的紅人,日後自然前途無量。
大皇子妃見狀,指著蕊娘,有些迷惑道:“這孩子仿佛和一個人很像?”
眾人不明白,都看向大皇子妃,蕊娘也是愣了一下。
龐太後笑道:“老大媳婦,你看她像誰?”
大皇子妃道:“像孟司徒孟讓。”
大家對孟讓這個名字當然十分熟悉,可以說大皇子前些年為何走的那麼順利,正是因為有孟讓這個謀主在,原本不少人以太守、一品將軍誘惑他,他都沒有答應,在大皇子府做司徒左長史。
孟讓不僅是才能出眾,忠心不二,更重要的是他姿容出眾。
蕊娘心道你還好意思提起孟讓,我堂姐讓你們害的挺慘,但現下她笑眯眯的道:“回王妃的話,孟讓是臣女從兄。”
大皇子妃一幅“恍然大悟”的神情:“難怪你們二人長的相像,原來是兄妹,唉,孟司徒也是天妒英才。我們王爺當年聽聞他的死訊,也是悲痛欲絕,好在你如今在太後身邊,也算是你兄長在天之靈保佑你了。”
“臣女從兄比臣女大三十多歲,一直旅居京中,素日還多蒙大皇子照看了。”蕊娘一臉感激,她心裡很清楚大皇子妃無非是想拉攏她,以為她無知罷了。
這些高高在上的人,總以為下麵的人都愚忠,還沒當上太子呢,就想雷霆雨露都是君恩了,也要看人接不接受啊。
陳晚晴也是想嗤笑,大皇子近日昏招頻頻,自以為禮部開始準備讓他封太子,就和龐皇後離心,還以為聰明,被太後一句話,太子之位不翼而飛,不僅不反省自己,現在還公然拉攏二皇子的人。
一時,屋內很安靜,大皇子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蕊娘暗自想她大概想的是她們知道孟讓為人對大皇子忠心,你作為他的妹妹也應該妹承兄誌,在太後這裡多說大皇子的好話。
可時移世易,彆人可都不傻。
還是陳晚晴笑道:“這親戚關係說來也是要處得來,大嫂,這孟姑娘年紀還小,孟司徒和她恐怕都沒有相交,這個時候,你又何苦提起這些傷心事呢。”
雖然龐皇後和大皇子之前鬨翻,近來二人又有了負荊請罪的戲碼,龐皇後心裡惡心大皇子,但更不想二皇子得逞。
二皇子生母幾年前過世,她和四皇子還有六皇子交好,聽聞私下有說過,日後他若升騰,會敬淑妃為太後。
許淑妃身份不如她高貴,成日一幅風騷像,日後她若是做太後。自己堂堂一個皇後還得仰人鼻息,想想都慪死。
所以,龐皇後出擊:“要本宮說傷心事,就不得不說卞姑娘了,也不知曉她如今怎麼樣了。”
此言一出,陳晚晴比她關心更甚:“是啊,娘娘,我還特地去看過她,她傷口好多了。寶雲還說等她好了,還希望三公主彆嫌棄,想繼續進宮做公主侍讀,讓我給皇後娘娘遞話呢?”
龐皇後心道你怎麼可能會那麼好心?但見陳晚晴鎮定自若,一幅好姐妹的樣子,她真是覺得難道不是陳晚晴不成。
大家都是用陳晚晴得利來判斷卞寶雲是她弄的,可是拷問過那幾個宮女,都說是卞寶雲自己冷,才多要了幾個湯婆子,她們怕湯婆子太熱,還換成溫熱的。因而,此事不了了之了。
哪裡知曉陳晚晴這般氣定神閒。
龐太後不耐煩聽這些,於是輕咳了一聲:“皇後既然那麼喜歡卞家那個丫頭,就等她好了進宮住你那兒吧。她年紀也不小了,到時候你也替她許一門好親事,如今她父親在前線駐守,也算是善待功臣之女了。”
“是。”龐皇後回答的心不甘情不願,但還不能露出絲毫嫉妒來。
大家精神上高度集中在對話上的時候,蕊娘卻發現大皇子妃帶來的那位小皇孫麵容被憋紅了,明顯被嗆住了,即便她不喜歡大皇子妃,蕊娘也連忙出聲提醒:“請恕臣女無禮,太後娘娘,皇後娘娘諸位,小皇孫好像被嗆住了,要快些救他。”
大皇子妃本來在觀察眾人,沒想到兒子居然臉被憋紅了,話都說不出來了,乳母嚇的連忙跪在地上,她也不顧忌一些了,準備扒開嘴把兒子嘴裡的東西拿出來,可嘴裡什麼都沒有,似乎咽在呼吸的地方了。
“快去請禦醫過來。”大皇子妃心急如焚。
眾人也是關心起來,龐太後對身邊人道:“傳我的吩咐,請禦醫過來。”
蕊娘道:“不好,他臉色發紫,已經無法呼吸,咳嗽,也無法說話,我看大皇子妃你要及時救他,我這裡有個法子教你。”
大皇子妃此時倒是有幾分將門千金的颯爽:“孟姑娘你說的。”
“你要站在孩子背後,兩手臂環繞到他的腰部,雙手放在皇孫的肚臍和胸骨間,一手握拳一手包住拳頭,然後——”蕊娘話還未說完。
龐太後就道:“你直接去救人。”
大皇子妃心急如焚卻又怕蕊娘胡亂說,現下龐太後這麼說了,她隻好放手。蕊娘上前說了一聲得罪了,就趕緊從背後抱緊小皇孫,雙臂用力受儘,瞬間按壓孩子的胸部,持續快速的向上擠壓,一塊蘋果從他嘴裡吐出來。
蕊娘才鬆了一口氣,把孩子交給了乳母。
皇孫雖然得救,但有聽說身子不舒服,太醫在外救治。流螢本以為自家姑娘救了人,宮中肯定會表彰,但沒想到大家都很平靜,即便偶爾有誇獎自家姑娘的,她也堅決不受。
因此,在逛寺院的時候,流螢就問道:“您為何臉色這般沉重?不是都救了皇孫嗎?這是好事啊。”
“若不是我不忍心看著一個小孩子可能會死在我麵前,我是絕對不會管的,這個宮裡就是這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當時我若救活了還好,若是沒有救好,我是不是有性命之憂,所以我一開始隻是把法子交給大皇子妃。”蕊娘如是道。
流螢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居然這般凶險?”
蕊娘拉著流螢和畫屏的手道:“在宮裡做了好事,未必得到賞罰,稍微做錯了事情,就是災難。再有我用這種法子救了他兒子,內臟興許也會有損害,她不一股腦的怪我就好了。”
說完,見兩個丫鬟憂心忡忡的,蕊娘轉過身笑道:“算了,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說帶你們去買好東西的,趕緊去喊了小沙彌過來。”
兩個丫鬟就是喜歡姑娘這點,雖然名為主仆,其實像姐妹一樣,小姐總把她們倆記掛在心上。
主仆三人挑了不少手串、平安符、玉牌等等,回程時碰到了二皇子和三皇子,他二人今日負責太後出行事宜,也難怪可以出入內院了。
“臣女給二皇子、三皇子請安。”蕊娘連忙行禮。
二皇子伸手抬了一下:“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