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家的皇子全部都住在皇子所, 六皇子所住宮苑當然比隔壁的五皇子的擺設要好許多,自然也是因為六皇子生母還在,又還是妃位, 而五皇子喪母。以前, 五皇子跟著大皇子, 下人們還奉承一二,如今他本人失了聖心, 雖是皇子, 日子過的不算太好。
偏偏, 五皇子很淡泊名利,如今一味沉醉於稼軒之事,彆人的園子裡各種蒔花弄草, 他卻種植的都是可以吃的果子和菜。
如今六皇子桌上放的就是五哥送過來的蜜橘, 他自己剝了一顆橘子放在嘴裡, 忍不住笑道:“果然很甜。”
小寧子會意道:“六殿下, 小的聽說這是五皇子親手栽種的一片橘樹,宮中各處都送到了。聽說皇上和太後都誇他, 說他孝心可嘉。”
“能不孝心可嘉嗎?我記得我這裡還有一簍福建巡撫上貢的番石榴,你送兩簍給二哥作為回禮。”六皇子眯起雙眼。
小寧子不敢多言, 立馬送了兩簍番石榴給隔壁,五皇子讓人打賞後,才對小寧子道:“替我多謝你家主子。”
小寧子恭敬道:“五殿下,您和我們六殿下是兄弟,何談一個謝字。奴才這就告退了。”
“去吧。”五皇子呷了一口茶。
五皇子當年是和六皇子一起封王, 一人等尹王,一人封祁王。當初父皇體恤他年幼喪母,故而把他放在皇後膝下養著, 他也是被當作大哥的左右手培養的,大哥自己作死,他反而受到牽連。
蟄伏、忍耐,無論再大的痛楚他都會挺過去。
看,老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已經轟塌,據說二王妃和四皇子都懷疑是六皇子動的手,這種因利而聚的關係,也會遲早因利而散。
不過,此事中,六弟跳出來,也著實讓他十分意外,這個人也是個善於抓住一切機會的好手。
“去把方先生叫來。”五皇子淡淡的道。
方先生原本是大哥不要的清客,嫌棄他落魄,嘴拙,貌陋,五皇子卻是發覺他胸有丘壑,是個經天緯地之才,故而收入門下。
現在他隻是個光頭皇子,難得方先生不像彆的門客那樣委婉告辭,有的甚至改投彆的皇子門下。
方侃很快就到了,他對五皇子表現出十分恭敬來。
五皇子開門見山:“眼下的局勢於我並不利,我如今閉門謝客,就不可能像老六那樣隨意出門,原本我以為老六會娶高門貴女,若不然也是曹總督的女兒,如今看他的樣子,居然他也想娶孟氏,要同我爭,這可如何是好?難道他是真的對孟氏上心了不成。”
論及喜歡,女人於他而言算不得什麼,能乖巧聽話就行。
他這個時候娶孟氏,也是因為她身份算不得高,卻也是仕宦名門,父親馬上要執掌五軍營,更重要的是娶她表示能夠爭取太後的支持。
畢竟韓老夫人是太後的親妹子,孟氏是太後跟前的大紅人。
哪裡知道老六這個時候跳出來抽風?
要知道情愛對他們這些皇子最是無用,隻要手中有權,什麼樣的美人不是趨之若鶩。
方侃作為五皇子的謀臣,要對所有局麵都洞若觀火,立刻分析出有利的局勢,就比如現在,他沉吟片刻才道:“六皇子原本和曹家兄弟很投契,曹國公府可是對他已經當女婿看了,曹家如今還出了一位荊王妃,明顯比孟家要好上許多。以六皇子的精明,未必不知曉這個問題,可這樣反而讓皇上和太後認為他串聯朝臣,選孟氏才能看出他這個人不看重權勢富貴。”
五皇子恍然:“的確是這個道理。”
“再者,孟家也隻是稍微比曹家差一些,也沒有到差距太大的地步,甚至屬下在大皇子孟司徒那裡曾經聽過一件事情。”方侃繼續,“據說孟讓的二嬸,也就是如今孟姑娘的母親,當年選秀進宮,讓皇上和晉王同時看中,這姑娘很知趣,怕兩位天潢貴胄為她爭起來才退出。但其風采讓人難忘,也就是說除了太後之外,皇上也對她不一般。若是娶了孟姑娘,泰安伯府、孟家、太後和皇上都會站在六皇子那邊了。”
五皇子笑道:“這樣看來也難怪老六突然下手了。”
方侃點頭:“凡事必有緣由,隻不過這事兒交給曹家不就好了。曹家因為長女斷腿,失去了二皇子妃的位置,如今自然是慶幸,但還是想嫁個皇子。”
五皇子點頭:“那我就讓曹家的人催促一下老六,以免他和我搶。”
**
卻說泰安伯府上,韓羨對韓老夫人道:“這事兒我已經托六皇子進宮和蕊娘說了,這是蕊娘送出來的信,想讓您幫忙跟太後說一聲。”
“嗯,我明日就遞牌子去。”韓老夫人後來其實收到韓婉的信,她並不願意女兒嫁到宮中。
但沒辦法,蕊娘已經在宮中,韓婉也隻好委托娘家人多照看一二。
可現在孟玨和韓婉都要上京了,韓老夫人也很愧疚,能讓蕊娘出宮侍疾最好。
韓伯爺則道:“太後如果真的不讓就算了,到時候咱們給她娘請幾位禦醫去看看不就好了?若是冒犯天顏,後果不堪設想。看看二皇子,那還是皇子呢,送的狗不小心死了,直接被貶成鎮國公了,六皇子還被甩了三十鞭,真是天家無情啊。”
韓老夫人也算是看透了這個兒子:“哪有娘得了重病,不讓做子女的回來侍疾的道理。人既然是咱們送過去的,也得由咱們接回來吧。”
說完,她又沒好氣的對韓伯爺道:“若是真的有意,三皇子和四皇子選王妃,不在宮裡也下旨了。若是無意,就是天天在宮中,也隻是和一個女官似的,有什麼意思,又何必擔心。”
“說到底,外甥女家世還是差了些。”韓伯爺當然明白其中關竅。
韓老夫人擺手:“這也說不準,差不差,看上麵的人怎麼說。”
韓伯爺歎了一聲:“也不知道妹妹如何了……”
韓婉當然沒事兒了,孟玨和她在路上彙合,韓婉裝病也是為了女兒,她隻是想女兒尋一門好一些的親事,沒有到進宮這個地步。
前世她自己就是先嫁給晉王,再嫁給皇上,那又如何?
就是皇上那般迷戀她,也是還有其他妃嬪,有癡心的許妃,端雅的苗妃,皇上雖然專房獨寵,但卻也頗照拂她們。
女兒若是嫁到勳貴府邸或者隻是稍微高一點的,依照女兒的才貌還有可能一生一世一雙人,但是皇家就根本不可能。
她若不是嫁給孟玨,根本都不知曉原來還有男子真的能夠一輩子隻有一個女兒,她過的十分幸福,因為愛一個人是獨占,根本不可能和彆人分享。
孟玨木著臉端了飯進門,讓下人出去,門一關上,他就在韓婉還沒看清楚的情況下“咻”的一下坐在她床前。
“婉婉,看我今兒讓廚房做了什麼,是新鮮蓮子羹,你最愛的蓮子羹。”他俊臉滿滿的是關心。
韓婉纖手掩口:“這都寒冬臘月了,哪兒來的新鮮蓮子?是不是玨郎替我做的。”
孟玨點頭,一幅大狗狗點頭的樣子:“是我知曉你愛吃蓮子,所以一直都讓人用冰存著,保持新鮮。”
“我就知道是你,試問天下有誰會對我這般好,隻有玨郎你了。”韓婉聲音很柔。
孟玨聽了這話,隻覺得比打了勝仗心情還要舒爽:“那我喂你。”
韓婉微微頷首。
隻是她一貫吃的不多,隻把蓮子羹喝完了。
孟玨勸道:“要不要多吃一點,這道櫻桃肉很好吃的。”
韓婉隻是搖頭。
孟玨就不再勸了,因為韓婉看似柔弱,其實非常有自己的主意。女兒也是一樣,他很清楚現在妻子最擔心女兒,尤其是二皇子出事後,妻子越發急躁。
他不知道韓婉想起她死後,魂魄看到的一些奪嫡之事,隻覺得宮中不是久留之地。
孟玨隻要不處理公務,都是在陪她,現如今不能讓外人知道她是裝病,房裡還不能留人,所以無論是端茶送水還是送飯,幾乎都是孟玨包辦了。
但孟玨一點兒都不覺得煩惱,反而十分樂意。
韓婉稍微蹙眉頭,他都會上前用手輕柔的撐開她的眉頭:“彆擔心,婉婉。”
見丈夫眼裡都是她,韓婉也立刻打起精神來:“好,現在我還是先裝病,等我們蕊娘回來就好了。如今諺兒在貴州,他是男兒,建功立業自有他的,可蕊娘馬上要及笄,若是遲遲定不下婚事,在宮中也是浪費光陰。”
她說了幾句女兒的事情,又關心丈夫:“天天要你這麼伺候我,傻瓜,累不累?”
孟玨迅速搖頭:“一點兒也不累。”
韓婉捂嘴直笑:“你這人,在戰場上殺伐果斷,在我這兒總這個樣子。”
“都是因為你是我心愛之人啊。”孟玨如此想著,他誰也不喜歡,在他原本的教育中,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但是碰到韓婉後,才知曉何叫妻子,真正刻骨銘心,毫不設防,記在心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