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蕊娘離開長樂宮之後,這裡就是樂令姿的天下了,連陪小郡主的活兒都交給她了。
隻是誰都沒想到悅兒竟然是個十分念舊的人,大家都以為她是小孩子,又十分自來熟,等蕊娘回去過幾日或者時間再長點,肯定會被人遺忘。
可這個孩子卻一直記得蕊娘,待看到六皇子的時候,就問道:“六舅舅,為何不見心心姐姐?她什麼時候回來啊?”
這話氣的樂令姿等人齜牙咧嘴,但六皇子讓她們下去,她們也不敢不從。
等她們走了,六皇子才垂著頭:“我也不知道,大概快了吧。”
“六舅舅,爹爹,什麼時候娘親回來,我們悅兒客棧才能開張呢?”悅兒嘟著嘴,滿臉不高興。
六皇子摸了摸悅兒的頭:“會很快的。”
他想起那日道彆時,蕊娘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激動和好哄騙,真的把他當恩人看待。反而問他:“你為何要這麼做?”
她實在是很聰明,隻是在太後麵前看起來是靈慧,在他這裡,她似乎一直都這樣,看似有規矩,其實最不講規矩。
皇子說拒絕就拒絕,就是對他也是不假辭色。
六皇子苦笑,若是真的如他所願,娶了她,恐怕她是永遠不會原諒自己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悅兒看著六皇子似乎心情低沉,忍不住道:“六舅舅,心心姐姐和你是不是朋友?那你知道她的家在哪兒嗎?她沒空找我們,不如我們去找她吧。”
“我不敢。”六皇子想到這裡,看了悅兒一眼,居然起身就跑了。
悅兒哼了一聲,嘟囔了一句:“臭舅舅。”
從太後宮裡出來,六皇子隻覺得自己和遊魂似的,在哪兒都無法安定。一開始,他頭一次見到蕊娘,隻覺得所有人中,他隻能看到她了,那麼多健壯、老邁、呆板的婦人簇擁著的她,簡直散發出光芒。
隻可惜,他自認為二哥和她是天生一對,二哥也向他表示過,自己哪裡敢想那麼多。
他聽說她明明和大哥一家不睦,卻還是不怕死的救了明燁,這樣的稚子之心,尤為可貴。也會因為自己那些微不足道的幫忙,居然敢冒著被責罰,寧可被皇後罵,也幫他……
甚至一點兒也不貪慕權勢富貴,無論是二哥還是五哥甚至是晉王世子,這些天潢貴胄,於她而言卻都算不得什麼。
他聽人說起過,孟表妹的娘當年一枝獨秀,讓父皇和晉王叔為之癡狂,可人家就為了個小小的講究,連帝王之愛都能拋卻,以至於父皇惦念到如今。小時候,他偶然有一次誤闖父皇書房,就見過一幅畫像,麵容和蕊娘有七八分相似,想必那位就是蕊娘的母親。
以前的他勢單力薄,隻能夠拱手讓人,希望她能一輩子身居高位,過的幸福就好。隻是,後來他也慢慢有了自己的力量,為何不能要她呢?娶她不僅僅是能讓父皇對他另眼相看,也讓讓他娶天下這麼好的女子。
可這些他隻能藏在心中,默默製造各種兩人私下見麵的機會,讓太後和皇上都能知曉他的心思,甚至這一次,他主動站了出來,替她求情,搬上台麵。
他知道自己這樣做,沒有征求她的意見,可是若不這般,就來不及了。
她連二哥都看不上,肯定也看不上他,甚至對自己避之唯恐不及……
可是不管她能不能看上自己,如今也隻有他能夠好好照顧她。
巧取豪奪,沒有遵從她的意願,也顧不得了。以前他勢單力薄,根本不敢和二哥爭什麼,如今江山和美人他都要。
卻說蕊娘在家過了幾日,黑眼圈完全不見,整個人油光水滑的,一家三口圍著桌子吃飯,臉上俱是歡喜。
孟玨看著女兒道:“爹今兒從外頭回來,經過一間果糖鋪,聽說那裡有不少新糖,全部是從南邊來的新貨,所以讓掌櫃的一樣送了一點兒過來,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吃糖好,甜甜蜜蜜的。”韓婉也哄著女兒。
蕊娘幸福的不行,桌上全部是她愛吃的菜,芋頭煨白菜、腐乳蒸菜、煎的小黃魚,樣樣都是她最愛的菜,沒有那些肥膩的五花肉,紅燒肘子那些。
孟玨還應允蕊娘:“等今年元宵節,我帶著你們母女倆上街玩兒去。”
“有爹爹在,我是萬萬不怕的。”蕊娘笑。
三人用完飯,蕊娘先回房,孟玨則一把抱著韓婉到自己腿上,掂了掂:“輕了些,怎麼這些日子天天休息,還是輕了。”
韓婉臉一紅:“約莫是有些水土不服吧。”
孟玨摟著她入懷,韓婉能聽到丈夫的心跳聲從強健的體魄發出來,似乎也在敲打著他的心一樣。
孟玨初履,下頭還有人不知輕重,送了一對胡姬過來,還未等韓婉發話,人就已經被他趕出去了。
蕊娘在房裡聽畫屏形容道:“那對胡姬皮膚是雪白的,真的,很白很白,眼珠子是綠色的,身上一股香料味兒,奴婢還沒看夠熱鬨。就見老爺出去對管事說,從哪兒來給我回哪兒去,咱們這兒沒地兒養波斯貓。”
“真是的,人家夫妻感情好好地,偏偏送人來,也不打聽清楚。”蕊娘想著爹娘感情很好,這些人也是不長眼睛。
但是,她特彆羨慕道:“爹爹對娘親也真好,眼裡從來都沒有旁人。”
流螢和畫屏都異口同聲說是。
彆的男人還真的擔心,自家老爺,那真是比太太反應還大,每次有人送女人過來,他往往就是覺得是不是彆人不知曉他多喜歡太太,所以敢打這個主意。
蕊娘在次日和她娘見麵時,也說了這些,韓婉卻笑道:“傻丫頭,你爹起初可不是這樣的。我們剛新婚的時候,他氣我氣的不行,我真的都想打他了,後來才慢慢變好的。”
但韓婉閉口不談爹爹的缺點,大抵是不足為外人道,可是蕊娘看她娘的麵容,也知曉她和爹感情有多好了。
下午,建安侯夫人過來探望娘,這位楊夫人據說從前在閨中和娘的關係不錯,當然,按照外祖母的說法是,這人表麵淡泊名利,其實背地裡可是非常渴望權勢富貴。
上次,她自己來京時,這位楊夫人對她淡淡的,如今卻特地來探望娘,也不知曉為何?
楊夫人和韓婉是熟人見麵,韓婉雖然在病床上躺著,但是待客很是周到。
彼時,在閨中,韓婉是泰安伯府的千金,高高在上,楊夫人不過是個小官的女兒,還因為母親是商賈,隻能偏坐一隅。
如今,一個是侯夫人,執掌中饋,得丈夫愛重,在京中舉重若輕,另一個隻是個三品參將的武將之妻,進京之後反而還病懨懨的。
蕊娘見韓婉裝的氣若遊絲,連忙道:“楊夫人,我娘她進京來病情沒有起色,還請你見諒。”
楊夫人對韓婉道:“有個女兒就是貼心,偏偏我隻有一個兒子,就是去廟裡求個女兒也求不到。”
這話太裝了,蕊娘都無語了,難得韓婉還好涵養的道:“那是你福氣好,我聽說你兒子也是文武雙全,這才是你的福氣呢。”
楊夫人一聽韓婉提起她兒子,並不搭話,生怕韓婉要把女兒嫁給她兒子一樣,隻略略說了幾句話,送來的補品還算上乘,就匆匆走了。
她這番過來,並非是什麼探望,隻不過是帶有一種“衣錦還鄉”之感罷了。
甚至楊夫人出來,看到楊錦榮來接他,還道:“你來做什麼?被人看到了可不好。”
“兒子來接您,您還不高興嗎?”楊錦榮好奇的看了一眼孟府,似乎不知曉娘來這裡做什麼。
楊夫人搖頭:“也沒什麼,探望一位故友罷了。走吧,先回府,明日我們去荊王府去一趟,也好為你娶妻。”二皇子倒台,作為伴讀的兒子又不能繼承爵位,若是低娶不成,她聽說荊王府有位小郡主身份雖然尊貴,但才貌平平,她母妃原本是側室,因寵愛荊王才請封她為郡主,甚至臉上還有點雀斑,但娶妻娶賢,她不在意這些。
楊錦榮點頭:“一切但憑母親安排。”
楊夫人卻心想她剛剛見過了這孟姑娘,的確生的齊整,禮儀妥帖,但是家世不相配,所以她生怕韓婉提起什麼,趕緊就走了。
也因為楊夫人的這件事情,蕊娘稍微放心,心情輕鬆許多,還安慰娘道:“您看,連侯府都嫌女兒身份低微,更何況是堂堂皇子,所以咱們擔心的事情,興許不會發生。”
韓婉看了一眼女兒,卻生怕委屈了她,她自己嫁給孟玨時,公公算得上是高官,大伯也是北府軍統帥,孟家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就連她自己也是伯府千金。
女兒這樣的人才,卻輪到楊氏那種人避之唯恐不及,也讓她覺得自己的決定是不是錯了。
就在母女倆各自思量之時,這日下午,孟家卻迎來一個真正的郡主,六皇子帶著小郡主悅兒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