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直等到鄒鳶掛斷電話離開,夏思樹才收回視線。
日暮西沉,她緩緩呼出一口氣,撥過耳旁被風拂亂的碎發,試卷收回包裡,下了秋千往回走。
鄒家這一輩的兄妹三人各立門戶,鄒家大伯常年在國外,極少回來,鄒鳶平時也跟丈夫在京北居多,南城也有一套臨江的四合院,並不在頤和公館待。
接風宴結束後,大伯先走,周慈是最後一個離開的。
她今年年齡已逾七十,鬢發半百,坐在車內,略顯渾濁但眼神清亮的雙眼看著夏思樹,慢聲說著:“小風這一輩一直想要個孫女,你要是願意,就跟你媽媽過來吧。”
夏思樹看著周慈的車離開,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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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兩年前父母離異,鄒風就在外頭租了間房子,不想在頤和公館待的時候,就住在那邊。
而夏思樹跟夏京曳是在接風宴結束的半個月後搬進去的,動作比夏思樹想的快,那天他不在。
夏思樹問夏京曳能不能不搬,夏京曳的老宅子還留在那,她自己一個人住也行。
這些年母女關係並不和諧,夏京曳不敢逼太緊,隻說既然要成為一家人,一直住在兩處就永遠成不了一家人。
夏思樹就挺無聊地問了句:“要是不想成一家人呢?”
夏京曳:“你以後隻有這一個家。”
就算不要,也沒第二個給她。
夏思樹就這麼平和地接受了,甚至對夏京曳的回答一點都沒感到意外。
鄒洲平時並不在家,多是工作在外,搬過去後,夏思樹跟往常並沒什麼不同。
正常的頤和府到學校兩點一線,包裡偶爾出現兩封情書或是陌生好友驗證信息,房子變得大了點。
而除了在頤和公館偶遇過一次鄒風回來取東西外,夏思樹就再也沒見過他,直到西港夏令營報名開始。
周六的課間,天色沉悶,走廊外嘰嘰喳喳,隨時都能下下來一場雨。
江詩看著剛發下來的報名表,藍底紅澄澄的一片,剛做的美甲劃上去,產出令人難受的“滋啦——”噪音。
她握筆簡單寫上名字,隨後轉過頭看了眼夏思樹:“你也去的是不是?”
活動是自由報名,江詩膩歪了夏思樹挺多天,想跟她一起,夏思樹也答應了。
“嗯。”夏思樹垂下眼睫,掃了眼報名表,看著上麵的詳細信息介紹。
“行。”江詩把報名表折好塞進書頁裡:“上回去西港,還是從美國夏令營回來,我、周逾還有鄒風,我們還順道去澳門溜了圈,玩了一天一夜,他倆弄了輛海上摩托過來騎,玩得特瘋,鄒風那天被四五個女的要了微信。”
夏思樹勾了勾唇:“給了?”
“嗯,給了,那天不知道抽什麼風,要不就是單純因為心情好,好說話,就給了,不過當晚又犯病把人家刪了,微信到手都還沒捂熱呢。”
江詩轉了兩圈筆,腳下的座
椅隨著她的動作晃動兩下:“這就是我有點怵他的原因。說不準心情好點還是心情差點,就換了個脾氣。”
夏思樹聞言想了兩秒,口吻平常:“你跟鄒風玩得很好?”
“我跟鄒風?那不是。”江詩搖了下頭:“周逾跟鄒風關係好,所以才常常玩到一塊。”
“不過我有點奇怪。”江詩忽地重新看向她,湊近了端詳:“自從那次約你出來看他們訓練,好像就沒聽鄒風提過你了。”
她往後靠,椅子被她晃得前後搖:“本來都已經在做夢,鄒風怎麼求爺爺告奶奶的求我幫他追你了,結果竟然沒信了。沒意思,我就說這哥陰晴不定的很。”
高中枯燥學習生活外也就靠這些八卦調劑,也正是躁動的年紀。
所以不管什麼事嗅到點苗頭,大家都習慣性往那個方向靠攏。
夏思樹聞言隻扯了下唇,她拿起筆,直到在筆記扉頁上寫上姓名,才聲音很淡地回了句:“嗯,是很陰晴不定。”
上課鈴響,教室敞開的窗忽地湧進一陣泥土氣息的風,把報名表頁腳吹得嘩嘩作響,悶熱了一下午的天仿佛被撕開了裂口。
她跟鄒風的相處也隻有那寥寥幾麵,聯係方式一直安安靜靜地待在她列表裡,兩人井水不犯河水,也算相安無事。
但今天鄒洲回頤和公館,按理鄒風也要回去。
傍晚放學,夏思樹默默收拾書包,照例等到江詩走後才出教室,才往學校西側門的方向過去。
西側門的道路窄,離教學樓距離也遠,接送學生的家長幾乎都在正門。
除了前二十分鐘的擁擠路段會往這邊分流,等過了那個時間點,之後幾乎不會有學生過來。
夏思樹單肩背著包,站在街邊,側門人行道上新栽的兩盆蘇鐵樹嘩嘩作響,製服裙角不時被暴雨前吹來的大風刮起。
天氣預報播報晚間有雨,天有些陰,發著沉,日光熹微,烏雲鋪在天邊湧動。
沒感覺似的,她垂眼,戴上耳機,有耐心地等著。
大概是已經快到家,江詩給她發了一條消息,提醒她報名表記得讓家長簽名的事。
夏思樹看著屏幕,一手拎包一手給她打字,回了個:【好。】
風刮著,往後吹著她過肩的長發,直到十幾分鐘後,那輛車牌熟悉的黑色xc90才從西南方向駛過來。
鄒風坐在車內,看著慢行街道的前方。
暴雨欲來,黑壓壓的黃昏中,夏思樹平定地背著包站在綠化帶旁,模樣安靜又漠然。
“她在側門等?”鄒風忽地出聲,聲音很低,倚著車窗淡淡看向那道身影。
今天是他這段時間第一次坐這車,鄒洲讓他今晚回去,老張才過來接的他。
“是,小思讓的。”老張點頭,“出來的也比其他學生晚,估計是怕被同學看見。”
“嗯。”鄒風點了頭,收回視線,嗓音毫無起伏:“以後這樣,就先接她吧。”
“好。”老張看著
後視鏡,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