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梢掃在帶著印刷氣味的書頁上,撂在一旁的手機屏幕亮起,夏思樹抬眼望過去,鎖屏下方的信息欄進來新消息。
她伸手,把手機拿過來。
其實看都不用看,夏思樹就知道是江詩的。
列表總共就三個人,夏京曳不會這個點給她發消息。而至於剩下的最後一個,就更不會了。
江大藝術家:【簽完字沒?】
夏思樹有些想笑,給她打字回:【嗯。】
江大藝術家:【棒!去年三人行,今年四人行,四人正好一個小組。】
夏思樹頓了頓。
:【四人行?】
江大藝術家:【是啊,你,我,周逾,鄒風。】
夏思樹垂眸看著這一行的最後一個名字,還是決定提前問:【鄒風知道嗎?】
她可以和鄒風心平氣和地相處,但對麵不保證。
他倆的那點糾葛也犯不著扯彆人進來,免得都不開心。
江大藝術家:【知道的吧,我在周逾麵前說了好幾次你跟我一起。】
江大藝術家:【他就在旁邊。】
看著新進來的兩條消息,夏思樹睫毛眨了下
,沒再管,手機熄了屏,重新放到一邊,直到時針過了十二點,樓下傳來老式擺鐘的報時聲,夏思樹才合上書頁。
她打算明早去附近的補習班看看,所以不打算熬太晚。
潮濕天氣,隻簡單擦了擦的發尾依舊有些潮意,夏思樹拿過吹風機吹了幾分鐘,才走上床休息。
回來後睡眠一直不好,前幾天幾乎都是兩三點才睡覺。
哪怕今天上床上得早,也很難有什麼困意。
夏思樹蓋著被子,哪怕換了三件套,裡裡外外的早就重新打掃了一遍,但還是覺得被子上有一股似有若無的皂香,是一種男生身上的味道,乾淨清冽。
在這個潮濕有些腥臊的雨夜裡,似乎顯得更明顯。
夏思樹翻了個身。
“嘭!”樓下忽地傳來一聲響,這間房離樓梯近,聽得清晰。
“這個點要走?你是要給誰難看!”鄒洲聲音夾著怒氣,隔著牆壁樓層,悶悶地傳上來。
“聽你夏姨說你半個月沒回來,怎麼,這個家就這麼待不下去?”
樓下傳來鄒風和鄒洲的聲音,她躺在床上,看著熄滅的吊燈睜著眼,最後隻睫毛動了動,側了下身,把臉朝向露台那一麵。
這樣就好像能離這陣爭吵遠一點。
沒間隔多久,樓下又傳來新的爭吵,伴隨著東西“哐哐”打碎的聲音。
其中不時夾著夏京曳的幾句勸解,光在樓上這麼聽著,說不上來有多少誠意。
“翅膀硬了?”鄒洲發著怒意:“今晚不在這待,你以後就都彆回來!彆以為你爺爺奶奶寶貝你,你就能胡亂來!”
“不敢。”鄒風站在那,抬手碰了碰滲了些血出來的眉骨,表情一成不變:“吃的住的,上學,花的每一分都是您的,但今晚的確有事,就先走了。”
“......”
爭吵聲漸消,夏思樹還是毫無困意,隻睜著眼在黑夜裡看。
她坐起身,望了眼窗外,雨好像下的小些了。
露台簷下裝著感應燈,哪怕夜間,也發著光亮。
夏思樹起身下床,接了杯熱水,推開露台的門,看著夏至前的雨夜。
一小時前被扔在雨水中的那半截煙頭,已經被浸泡發爛,連帶著那一灘的雨水顏色晦澀又渾濁。
夏思樹抬起腳,從那隻煙頭上踩過,視線看著下方。
天色濃得像墨,院中央立著高高的路燈,鋪照著台階旁的一道黑色身影——
鄒風正安撫地摸著那隻杜賓,蹲坐在那,狗像是受驚似的嗚咽出聲。
他位置在路燈後方,燈光未能將他的身影全部照亮。
夏思樹靜靜看著,路燈下雨霧都有了形狀。
鄒風發梢濕著,微潮著,雨水仿佛也變得黏膩而有重量。
細雨落在他周身,他宛若未覺。
直到安撫完狗,鄒風才站起身,抬手把黑色衛衣帽子戴起來,五官因著帽簷也隱在了黑暗裡。
感應似的,他揚起頭,見了二樓露台上的夏思樹一眼,隨後漠然地重新挪開視線,手插進衣兜,轉身離開。
是要下一夜的雨,細雨打著他清瘦又平闊的肩身和手臂。
夏思樹胸腔中忽地泛起一陣潮意。
他好像比自己還慘。
在這個“家”裡,鄒風和她。
他們才是同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