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觸碰(2 / 2)

夏風長 樹延 14561 字 10個月前

試卷上麵有她聽課時記錄下來的解題過程,這會拿出來對著答題卡一一去看。

傍晚悶熱的空氣似乎要把風凝住,兩個孩子的鬨聲一直傳到這邊來。

直到夏思樹要把這張試卷複盤完,地麵上才漸漸有些氣流湧動,帶著一絲塵土的氣息,和一種即將下雨的氣勢,吹起草坪上的落葉。

試卷被吹得嘩嘩作響,夏思樹抬起頭,微眯眼,手臂旁的發絲和裙擺都被風吹得蕩漾。

幾秒後,她看了眼天,還是折起手中的試卷,跳下秋千,拎了包沿著路往回走,打算回房間再繼續看。

這條鵝卵石路通著院落,夏思樹邊緩慢走過去,邊低眼看著第二道大題。

前方就是互相打鬨的兩個孩子,穿著同款的紅色polo小襯衫,運動涼鞋。夏思樹走在鵝卵石路上,不小心踩上因灌水槍而溢出來的小水窪。

水窪混著灰塵和一些枯草,顯得泥濘。

也就是這一刻,兩個孩子突然發現了她,像是沉浸在某種暴力遊戲裡,直接將水槍對準了她。

“呲”地一聲,水槍中呲出的水打向夏思樹!

隨著水流,白色的襯衫瞬間出現幾道痕跡,連帶著試卷上沾上水的筆記也開始洇墨。

夏思樹從試卷上回過神來後,看著身上的水痕愣了愣,隨即眉眼冷下來,這一秒渾身都生出一股煩躁的厭惡感。

她抬起眼,麵無表情地看向前方的兩個小孩,攤著的試卷一手鬆開,換成了單手拿。

但還沒完,也許是剛才的互打遊戲已經膩煩,兩人見射過去的第一下夏思樹並沒動。

而後互看了一

眼,膽子大起來,哥哥笑著大喊,一手拿水槍,一手指著夏思樹:“Australianpig(澳洲豬)!”

弟弟眼睛亮亮地看著夏思樹,立馬更加興奮地大喊了一聲,也跟著喊:“Pig!耶!Pig!”

【注:養殖和處理方式的原因,當地豬肉常被評價“臭”。有侮辱、歧視的意思。】

像是一個有意思極了的遊戲,兩個男孩邊跑邊笑,舉起水槍繞著她大喊:“Australianpig!Australianpig!”。

水槍中的水射在她身上,襯衫瞬間濕了大半,連帶著裙擺下方的膝蓋上也濺上水珠。

“……”

夏思樹抿了下唇,有一股沉沉的疲憊感,忽然一點都不想忍的,撂了書包朝兩個小孩的方向走過去。

兩邊距離不過就十幾米,也就是這個瞬間,那條杜賓不知道從哪衝了出來。

那隻狗就橫在兩方對峙中間,嘴上約束它不亂咬人的嘴套也不翼而飛——

“汪!汪!”

“汪!汪!!”

......

麵對著突然出現的惡犬,夏思樹脊背發麻,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而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杜賓瞪著眼對他們狂吠,體格又大又凶猛,麵對麵衝突時,甚至能看到它嘴裡的獠牙和張開嘴粘連的口水!

“啊——!Mom!Niki過來咬人了!”哥哥慌張大喊,兩個孩子見狀撂下水槍就跑。

往坐在那悠哉看戲的鄒風方向跑,邊喊邊哭:“哥哥!哥哥!快救我!”

而鄒風就坐在那兒,笑了笑,手裡還甩著剛解下來的嘴套,無動於衷地努了努嘴,看著兩個小屁孩嚇得屁滾尿流。

或許是倉皇逃跑的行為激怒了那條杜賓犬,狗直接調轉方向,鎖定目標一樣跟在兩個人身後追逐過去。

“汪!汪!”杜賓狂吠,跳躍著徘徊在兩人的腿邊,誰都說不準下一秒會不會直接咬上去。

“Mom!Mom!”哥哥被嚇得哇哇大哭,弟弟揪著哥哥的衣擺一起哭,邊哭邊喊鄒鳶。

很快,哭聲引來了前廳裡的大人。

杜賓犬也在這一刻通人性似的,停止了吠叫。

“這是小風的狗,他自己從犬舍抱回來養到現在,誰都不給動一下。”周慈口吻平常:“你不如先問問小衛是乾了什麼,惹到它了。”

鄒鳶臉上的怒意就這麼戛然而止。

而這時,那隻狗已經吐著舌頭,搖著尾巴踱步到了鄒風的跟前。

打狗還得看主人這句話演繹了十分。

“小樹是怎麼回事?”這時周慈也注意到二三十米開外的夏思樹,她見她襯衫濕了大半,地上還有兩個孩子丟下的水槍,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

“是你們乾的?”周慈聲音嚴肅下來,那種家風嚴謹的作風一下子就顯露出來。

就在旁邊,一米的範圍內,哥哥拽著弟弟抽抽搭搭地站在那兒,

不敢說話的樣子已經暴露無遺。

隻是還不等周慈和鄒鳶再訓斥什麼,一旁的夏京曳忽地開了口,柔聲笑笑:“算了,小孩子玩鬨罷了。”

“......”

也就在這一次,夏思樹第一次在鄒鳶的臉上,明晃晃地看見了她目光中對夏京曳的鄙夷。

那種在許多做事方麵都積壓了很久的看不上,瞧不起。

要不是看見了,夏思樹幾乎都快要忘了,鄒鳶之前那一通電話裡看待夏京曳的態度。

也隻不過就那一瞬,隨即便隱藏好,家和萬事興似的把這出鬨劇算了。

不多會,幾個大人說說笑笑的,連帶著兩個小孩往前廳回去。

暮色將至,九月風雨前的風吹在身上依舊是涼的。

被浸濕的低分試卷黏在地麵,已經在剛才的鬨劇中被踩得麵目全非。

夏思樹垂著眼,胸膛依舊劇烈起伏,喉嚨發哽。

濕透了襯衫裙貼在身上,夏思樹從頭到腳都感到一種徹骨的冰冷。

那股潮濕簡直快要將她淹沒。

......

外麵天色昏黃,那種大雨即將來臨的昏黃,天地一色。

沒再去管地上的試卷,夏思樹有些習慣又有些麻木似的,垂著眼,濕發垂在臉側,就著那身濕透了的襯衫,獨自回了房間。

公館二樓內靜悄悄的,夏思樹緩慢脫下濕透的校服,光著腳進到浴室,直到思緒放空地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才終於覺得似乎有些喘過氣來。

半小時的熱水讓她麵色被熏得微紅,她對著霧氣蒸騰的鏡子撥了撥額前的碎發,走出浴室,踮起腳看了眼窗外的狂風大作。

雨還沒下,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夏思樹又恢複了那副漠然寡淡的神情。

她微偏著頭,想了想被丟在花園裡的書包,還是歎了下氣,決定再下去一趟,把包拿回來。

打算好,夏思樹合著睡裙走到浴室門口,挑了雙拖鞋穿上。

她“哢”的一聲微弱響動,拉開臥室門。

兩間臥室中間不僅隔著一道十幾米遠的走廊,夏思樹這間房的外麵是片空闊半開放式的平台,連著和她臥室露台平行的植被陽台。

而此時,放置在平台的那張歐式白色桌椅上,放著她的書包,包的旁邊,有一杯汩汩冒著熱氣的熱水,旁邊是兩袋感冒藥。

夏思樹睫毛動了動,直到在那兒站了好一會兒,才有些意識遊離地抬步朝陽台的方向過去。

她默默地拉開其中一個座椅,在那個位置上坐了下來,沒動那個包,隻是把感冒藥撕開,倒入熱水中溶解。

隻有洋樓外的呼嘯風聲,睡裙裙擺晃蕩。

夏思樹拿起勺子攪了攪那杯衝劑,接著端起來,捧在手裡喝了一口。

熱氣氤氳,熏得她睫毛撲簌簌的,眼眶周圍都有些濕潤的紅意。

直到她溫吞地喝完半杯,隔壁房間忽地傳來“哢嚓”一聲門鎖的響動,有人走

了出來。

聽著過來的腳步聲,夏思樹抽了下鼻子,若無其事般低頭揉了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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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鄒風已經走了過來,要回老大廈,他換了身利落的深色防風衝鋒衣,短發微潮,不再是白天在聯高的那身校服。

整條走廊不過就十幾米遠,路過夏思樹這片時,他腳步微頓,偏著頭瞄見夏思樹低頭揉眼睛的動作時,像是窺見她有些逞強的自尊。

也是這個原因,幾秒後,鄒風還是沒作停留,手抄在衝鋒衣兜裡,隻收回了目光,若無其事地朝著樓梯口的方向走。

剛走出兩步,夏思樹忽地抬起頭來,輕聲喊了他一聲,“哥。”

就像是漂浮在海麵的人忽地抓住了一根稻草。

外麵,雨終於開始撲簌簌大滴砸向地麵,帶起一陣灰塵。

鄒風腳步頓了頓,隻背影朝著她。

麵對她這聲稱呼,沉默地站在那兒,卻沒回頭。

就這樣,半分鐘一秒一秒地過去,夏思樹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有那麼一瞬間。

她是真的希望這世界上,她可以多一個親人。

像是被一種無力的窒息感包圍,夏思樹倚著椅背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氣。

外麵天色昏暗,就著陽台外的雨點噪聲。

鄒風忽地在這時轉過身,身姿算不上端正地倚在旁邊的牆壁上,垂眼睨著她,嗓音散漫,拖著點笑意:“乾什麼,舍不得我啊?”

聞聲,夏思樹抬起眼,在大雨的氣味中和他靜靜對視。

十幾秒過去,她桌下的腳忍不住往後縮了縮,才低聲說道:“我今晚不想待在這。”

就這麼看著她,鄒風笑了聲,眼神有點揶揄,像是在說“不想在這待還打算去哪”。

夏思樹指尖握著杯壁,垂眼解釋:“即便我不在這,也沒人會知道的。”

秦之桂不會不經過同意上來,夏京曳給她送溫牛奶也不過隻在剛來的那一個月。

思考了會兒,順著她的話,鄒風不怎麼在意地“嗯”了聲,麵上還是散漫笑意:“那你是想去哪?”

握著杯壁的指尖有些用力泛白,夏思樹緩緩抬起眼,重新看向鄒風,嗓音輕——

“我想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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