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的所有聲音忽地戛然而止。
即便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但夏思樹的反應,又或是沙發上的年輕男人,似乎都顯得一地狼藉的場景有些曖昧成分。
而此時站在玄關處的那道人影,隻表情淡淡地朝著兩人看。
“哥。”因為緊張,夏思樹打了個帶著酒氣的嗝,忽地這麼喊了一句。
應該也是有些醉了,不然怎麼會在這種時候這麼稱呼。
其餘人麵麵相覷。
江支閔有點興趣地坐在那,看了眼倚在玄關處的男生,又看了眼夏思樹。
幾秒後。
鄒風抬步朝這個方向走過來,麵上看不出情緒,隻將她從那堆玻璃碎片和酒漬中拉出來了一步,聲音微沉:“喝酒了?”
夏思樹看向他攥著自己的手腕,垂著眼,“嗯”了一聲。
兩人挨得近,因為身體微側而往下落的發梢,掃在男生的手臂上。
夏思樹能嗅得見他身上剛從另一個場合帶過來的煙草氣味,濃烈,又有絲不易察覺的危險。
“是過來接她的?”見此場景,江支閔笑著從沙發上站起身,一副東道主的姿態:“她應該是有些醉了,樓上有房間,想繼續在這玩,可以先去休息一會兒。”
江支閔不認識鄒風,隻從夏思樹的稱呼中,簡單判斷他的身份。
在這種氣氛微妙的修羅場中,連個大氣都不敢喘的人莫過於江詩。
全場這麼多人,也隻有她小叔叔不清楚兩人真正的關係。
“那個——”江詩剛要出聲,便被鄒風打斷。
“想繼續玩嗎?”沒想象中的硝煙,鄒風隻垂下眼,低聲問挨在身前的女孩。
夏思樹不知道自己這會想乾什麼,隻順著他的話,點了下頭。
“那就繼續玩好了。”鄒風垂了下眼,勾起嘴角,隨即帶著夏思樹坐到方才座位的另一側,避開那片還未來得及打掃的區域,重新坐下。
江詩和周逾默默地對望一眼,前者一言不發地去給夏思樹倒了杯解酒茶。
因為鄒風的到來,這一片成為目光聚焦的台風眼。
周逾立馬挺上道地往他那邊湊了湊,問玩不玩搖骰子?
問完,周逾看他倚在那,垂眼手插著兜的模樣,跟平時的狀態有些差彆,又瞄一眼他衣領內帶了薄紅的脖子,試著問:“喝過了過來的?”
高考結束,朋友圈到處都是組局的。
“嗯。”鄒風回了聲,拿過旁邊開了瓶的一瓶洋酒,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下去大半才麵不改色地重新撂下杯子:“沒事,想玩就玩吧。”
周逾瞄他一眼,隱約覺得氣氛不太對勁,但也沒說什麼,隻從隔壁桌底下摸上來幾套骰子,一套遞給鄒風那邊,一套往已經接了解酒茶過來的江詩麵前滑過去。
四個人,一個學校的交情。
剛才的玻璃碎渣已經被掃走,江支閔依舊坐在原位,看著這幾個
年輕人,尤其是最後才來,從容地坐在夏思樹身邊的那個,跟他似乎是有些針鋒相對的氣場不合。
“小叔玩嗎?”周逾朝坐在旁邊的江支閔看了一眼。
兩家在隔壁,他一直跟著江詩一塊喊叔叔。
“好啊。”江支閔點頭笑了下,抬手鬆了鬆麵前的領帶。
常年應酬,加上年輕時候聲色犬馬的場合也沒少去,這類遊戲他自然不陌生。
五個人,夏思樹的狀態不適合再多喝,於是劃為和鄒風一方,其餘三個人各自一家,從左到右輪著來,對家猜點數。
這種遊戲看似單純碰運氣,但懂點的都知道是靠腦子和技巧,真憑運氣隻能是被喝趴的下場。
周逾勝在有經驗,國際部不上課的時候,跟狐朋狗友沒少玩。
江詩就慘了點,開局就喝了兩杯。
“想試試嗎?”鄒風忽地偏過頭,視線掃過正溫吞喝著解酒茶的夏思樹。
“隨便開?”她抬起眼,撂下杯子輕聲問。
“嗯。”鄒風隻垂著眼,看骰子筒:“可以試試。”
夏思樹似是而非地點頭,沒想太多,隨後在第二輪叫到對麵的時候,她點了頭,讓開。
“你確定?”周逾問,隨後遞給鄒風一個“你這麼玩,我就不客氣了”的眼神。
後者沒反應,隻麵上無所謂地掛著笑往後靠。
隨後幾人的骰筒被拿開。
“喲喲,喝啊哥。”周逾笑著起哄,逮著鄒風一回不容易,直接拿酒過來給鄒風倒了滿滿一杯,酒沫子都差點溢出來。
鄒風笑笑,隨後抬手將酒杯滑到跟前,左手肘搭在膝頭,麵無表情地仰起頭整杯喝下。
全場隻有江支閔輸得最少,從開始到結束,隻兩杯,維持著基本的風度。
年輕人多少都有些爭強好勝,一個遊戲也能玩到麵紅耳赤的地步。
尤其是在場有個隱約氣場相對互壓一頭的存在。
但鄒風身上完全沒有這一點,似乎早就褪去了這層“幼稚”。
說陪女孩玩,就隻是玩,輸了無所謂,贏了也無所謂,對這種東西提不起來興趣,毫不在乎。
而因為報點數的人換成了夏思樹,鄒風這邊淪落到跟江詩差不多的水平,連喝了幾杯,隻自然地把夏思樹手中還剩一半的解酒茶拿了過來,自己喝了些,杯麵上還殘留著女孩模糊的唇膏印。
到了這會,江支閔坐在他們的對麵,也隱約覺察出了兩人之間的某些不對勁。
直到幾局結束,周逾和鄒風過去給兩個女孩拿解酒茶,夏思樹反而成了相對清醒的那一個,隻是臉頰發燙,有些疲憊。
“男朋友?”江支閔看了眼正往這走著的鄒風,平常開口。
夏思樹下意識地搖了下頭。
周逾回過頭朝身旁的人瞧了眼。
江支閔笑了下,隔著酒桌朝夏思樹的方向看:“那我就是還有機會?”
那麼直接的一句話,夏思樹
仿佛沒聽見般,隻有些後知後覺地看著鄒風走過來。
後者沒什麼反應,眼睫垂著,把解酒茶放到她跟前,嗓音淡地說了句“有些燙”。
因為太過平靜,於是顯得太過反常。
從他來到這裡開始就有的那種不對勁的感覺,此刻似乎被放到了最大。
但因為大腦混沌,夏思樹的感知有些遲鈍,隻是忽得有一種隱約不太好的預感,幾乎是不受控製地站了起來。
夏思樹目光注視著他,而鄒風沒多看兩人一眼,隻拿過撂在煙灰缸旁的一包煙,放進了兜裡,而後抬腳往公用盥洗室旁吸煙區的方向過去。
似乎是聞見了風吹草動,靠得近的幾名同學也把視線往鄒風的背影投過去,周逾和江詩默不作聲又幫不上忙地坐在原位,感受著因為某人離開,而導致這片的氣壓陡然變低。
江支閔收回眼,隻看著她笑了下:“要我再問一次?”
等待了半分鐘,夏思樹依舊沒說話,或者說整個人的思緒和注意力並沒在他那。
她喝了酒,分不了那麼多的精力在不相乾的人身上。
直到她沉默地站了二十幾秒鐘的時間,好像是確認了一遍鄒風直接丟下她就走了,這才緩緩重新坐下來,拿過鄒風剛才遞過來的那杯解酒茶,有點無措,又表情安靜地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