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冶看著他,半晌,突然綻開一個笑容:“我知道的,二郎不必對我解釋。”
孟昔昭:“…………”
馬後炮還能這麼放的?
然而崔冶都這麼說了,孟昔昭也沒法反駁他什麼,況且,得知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崔冶就換了話題:“在朝中彈劾你的人叫楊守業,他是資政殿學士之一,資政殿大學士是誰,你應當知曉。”
孟昔昭一愣,然後點點頭:“知道,林欽林大學士,賢妃娘娘的父親。”
有些話不
必說那麼明,孟昔昭已經懂了,他笑起來:“不知道殿下有沒有聽說,我家嬌嬌近日經常去湧金樓,在那點上幾碟子菜,一坐就是一個時辰。”
崔冶看著他的表情,有些玩味:“這事我不知情,我隻知,臨江王常去湧金樓。”
新鮮出爐的臨江王,就是過去的五皇子。雖說皇帝今天把所有成年的、快成年的皇子都封了親王,但本朝並沒有親王必須去封地的規矩,封了王,也可以繼續在應天待著。
究其根本,是因為除了應天彆的地方都太窮,臨江這個地方倒是還好,因為是杭州嘛,也挺有錢的,但堂堂皇子,怎麼看得上杭州的富庶,人家放眼的可是整個大齊。
他是絕對不可能跟天壽帝提去封地的,想讓他去封地,除非天壽帝煩他了,一腳把他踹過去。
不過孟昔昭也沒看他這麼不順眼,畢竟五皇子這人,還算是有點智慧,他沒三皇子那麼招搖,走的是猥瑣發育路線,乾什麼都偷偷的,跟孟嬌嬌接觸也是偷偷的,原劇情裡要不是孟家快倒台了,他們倆之間的事,還不會被曝光呢。
但是,他既然有想法,也就不可能一直偷偷下去,總有一天他會提出來,想娶孟嬌嬌。更糟心的是,萬一他跑到天壽帝麵前,說他跟孟嬌嬌是真愛,就天壽帝那個戀愛腦,聽了還不感動的稀裡嘩啦,把自己沒做到的事,全在兒子身上找補回來。
好消息,三皇子還沒成親呢,他排老五,不著急。
壞消息,三皇子已經定親了,四皇子也在相看中,也就是說,明年,他大概就會提出來了。
原本的劇情大約也是這樣,如果沒有參政府倒台的事情,五皇子大概就會挑個好日子,比如花朝節,弄個錦上添花的彩頭。
但現在又有點不好說。
因為孟昔昭發現,五皇子有明麵上與他結交的意思。
似乎他最近的勢頭有點猛,所以五皇子除了在瓊林宴上想跟他結識,後來還去過他的不尋天,一連去了好幾天,孟昔昭聽金珠說了,就連著躲了好幾天,但總這麼躲也不叫事。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呢。
孟昔昭想的很出神,崔冶看著,突然出聲說了句:“需不需要我幫你?”
孟昔昭一愣,猛地回過神來,他有些錯愕的看著太子,眨巴眨巴眼,他趕緊搖頭:“不必不必……”
崔冶擰眉,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抗拒。
孟昔昭現在隱隱發現,崔冶的心眼好像也不怎麼大,大概是基因作祟,他怕他誤會,因此趕緊解釋:“嬌嬌的事,我已有了對策,參政府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隻要她自己不願意,旁人是沒法強逼她的。至於各位皇子之間……殿下,煩請信任我一回,坐山觀虎鬥即可,沒必要自己跳下來,惹得一身腥。”
崔冶:“我何時不信過你,你這話說的真是傷我心。”
孟昔昭:“…………”
我說這麼多,敢情你的重點在這?
……
又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孟昔
昭才推門出來,外麵,鬱浮嵐和張侍衛站在葡萄架子下麵百無聊賴的乘涼,看見他出來,他們趕緊過去。
鬱浮嵐搶在張碩恭前麵開口:“如何,孟少卿,殿下還好嗎?”
孟昔昭被他問的一愣:“挺好的啊,不過我覺得殿下應該餓了,他把我帶來的糖全吃光了!你們趕緊準備點吃的送進去。”
鬱浮嵐:“……”
啥?
張侍衛:“……”
啥啥啥?
他倆都是一臉的驚愕,互相看了一眼,張侍衛急急的問:“殿下……殿下沒有身體不適嗎?”
孟昔昭真的感覺他倆這反應很古怪。
還身體不適,坐了一下午,跟聽評書一樣一邊吃糖一邊聽他說城裡的新鮮事,弄得孟昔昭現在都沒有回程的零嘴了。
不過,說起來也是,之前初一這段日子撞見崔冶,崔冶總是很虛弱的模樣,今天早上他看起來也很虛弱,現在卻沒什麼事了。孟昔昭摸著下巴,說出自己的猜測:“殿下這舊疾,應當快好了吧,那藥不能停,效果不錯,很應當再多吃幾副,鞏固鞏固,你們上點心,可彆耽誤了殿下的康複。”
說完,他就出去了,準備沿來路下山,而震驚之餘,這倆人沒一個把他攔住,告訴他慶福正在山腳下等他的。
張侍衛更是有種想爆粗的衝動。
放屁!你聽說過吃鎮痛藥就把毒解了的例子嗎!
還康複,康複你個頭!
他這人就是如此,稍微激動一點,就打打殺殺,碰上壞事要拔刀,碰上好事就想罵人。
好在作為太子身邊的人,他至少懂得在心裡罵,罵完了,他有些緊張的看向鬱浮嵐:“你看他說的,可是真的?”
鬱浮嵐沒他那麼激動,那點震驚過去,他就恢複了原狀,點點頭,他說道:“殿下的症狀本就時好時壞的,與心情有關,心中鬱結,發作的就狠些,心中鬆快,發作的就輕些。”
說是這麼說,但殿下已經很久沒有發作輕些了,幾個月前,趕上皇後娘娘的忌日,殿下更是發作的連理智都控製不住,一連三日疼痛難忍,回宮的路上還出了意外,幸虧那一天碰見的是孟昔昭,要是換了彆人,把殿下認出來,再把此事告訴更多的人,鬱浮嵐都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鬱浮嵐想歎氣,而這時候,一隻手突然在他眼前晃了晃。
鬱浮嵐下意識往後一仰,還用手臂把張碩恭的手打開:“做什麼?”
張碩恭則一臉狂熱的看著他:“你說,以後每月初一,你送殿下來雞鳴寺,我再去駕輛馬車,把孟昔昭接過來怎麼樣?”
鬱浮嵐:“…………”
荒謬!
但……也不是不可以?
*
孟昔昭手握劇情,多數時候這都是一件好事,但有時候他會有點想當然。
比如現在,他覺得崔冶正在解毒當中,而且就快解完了,其實人家還沒開始,甚至連開始的意思都沒有。
再比如,他以為五皇子能老老實實的等到明年再有所動作,誰知,人家本來隻把孟嬌嬌當做皇子妃的待選人之一,還在猶豫期呢,但一眨眼的工夫,孟家突然更富貴了,不僅孟參政依舊聖寵,連他小兒子都成了父皇麵前的紅人。
原本孟昔昂被大家押寶的時候,五皇子就獨具慧眼,知道這人其實不行,光有學問有什麼用,有學問的多了去了,父皇何時給過青眼?你得會拍馬屁才行啊。
孟昔昭就是一個如此會拍馬屁的人,才十幾歲,便官至六品,以天壽帝寵人就往死裡寵的性格,用不了多久,他肯定還會往上升!
原本孟家隻有一個孟舊玉能用,現在又多了個孟昔昭,那孟嬌嬌在五皇子心裡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這不,他現在甚至打算把兩人的關係擺在明麵上了。
之前偷偷見麵,除了低調之外,也是因為他還不想就這麼確定下來,現在他改主意了,頓時,孟嬌嬌的待遇也變了。
然而……他變了,孟嬌嬌也不再是以前那個孟嬌嬌了。
今日,孟嬌嬌又坐著轎子來詹家。
孟嬌嬌本來就是個愛走動的性格,她有二十幾個閨閣手帕交,每天見一個,都能見上一個月,但是,孟嬌嬌的名聲跟孟夫人一樣,都不太好。
手帕交們見了她都是笑意盈盈的,其實背地裡經常說她壞話,孟嬌嬌知道,也不在意,因為她也是背後說壞話的一員。
現在是手帕交,等長大了,就是爭相公的競爭對手,優質的適齡公子就那麼幾個,這群被以正房主母標準培養起來的小娘子,自然眼光都不會差,全都暗暗的較著勁呢。
但這些跟詹茴都沒關係,詹茴這輩子也沒見過幾個男人,她進不了孟嬌嬌的圈子,不是孟嬌嬌的競爭對手,也不會在背後說孟嬌嬌的壞話。
一開始,孟嬌嬌其實嫌棄詹茴是個悶葫蘆,但是後來看見她讀過的那些書,她又覺得,詹茴這人還行,飽讀詩書,但不像她認識的小娘子一般,說著最謙虛的話,其實就是為了提醒你,她有學問,你比不上她。
於是,接下來,她又帶著完成任務的心情,過來了幾次,雖說詹茴話不多,但也不會讓她冷場,她說什麼,詹茴就聽著,她要是不說了,詹茴還會邀請她一起做點事情,比如繡花,下棋之類的。
孟嬌嬌女紅不行,孟夫人也不在乎,她覺得她隻要能算賬就夠了,但外麵人總是拿這一點嘲笑孟嬌嬌,她每次都是當場懟回去,作出一副根本不在意的模樣。其實她在意的要死,最討厭那些人嘲笑她荷包都不會繡了。
而在詹茴麵前露怯的時候,詹茴也忍不住笑她,卻不是那種惡意的嘲笑,而是單純覺得她怎麼就能把好好的蘭草繡成雞爪呢。
她笑,孟嬌嬌掉了麵子,作勢要打她,詹茴看出她不是真的想動手,頓時笑得更誇張了,從小沒有女人參與詹茴的生活,她性子其實有些粗,最起碼孟嬌嬌認識的貴女,不會像她一樣用手臂擋著半張臉,笑得差點喘不上氣來。
孟嬌嬌冷哼一聲,把繡繃子
扔一邊去,看著挺生氣,其實自己嘴角也是翹的:“你們都是壞人,你知道我二哥昨天看見我繡的東西,說我什麼嗎?”
頓了頓,她模仿著孟昔昭那虎軀一震的模樣:“好家夥,嬌嬌,你這是繡了個祥瑞現世啊,快給我,這麼逼真的龍爪,獻給陛下,咱們家就發達了。”
詹茴笑得臉都紅了:“幸好我哥哥不會這麼笑話我。”
孟嬌嬌:“說起你哥,他今天是不是休沐?我二哥也是,他昨晚提了一句,我看他們八成又要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詹茴抿嘴笑:“是有這麼一回事,但我哥哥不會告訴我。”
孟嬌嬌頓時小大人般歎了口氣:“是啦,做哥哥的都這樣,我大哥還好,不過他現在最在意的還是我嫂嫂。我二哥,哼,還沒給我找嫂嫂呢,眼裡就已經沒有我了。”
他要是眼裡沒有你,就不會苦心積慮的讓你來找我了。
詹茴在心裡說了這句話,然後把自己切的西瓜往孟嬌嬌麵前推了推:“吃點解暑。”
孟嬌嬌低頭,吃了一塊。
現在她不會再說詹家是破落戶了,甚至看著詹家這家徒四壁的樣子,想給他們換個房子。
但孟昔昭就防著她這一手,耳提麵命的警告她,詹家是友人,不是下人,她不能用賞賜一般的態度去對待人家,那樣就太過分了。
孟嬌嬌則在心裡反駁,有不敢告訴爹娘的友人嗎?你自己偷偷交友也就算了,怎麼還拉上我,不就是外麵有是爹害死詹將軍的流言麼,咱們常走動,常來往,這流言肯定就不攻自破了呀。
然而孟昔昭對這點非常堅持,孟嬌嬌最近也是偷偷摸摸出習慣了,竟然真的照做了,以至於現在孟家還沒人知道,詹家兄妹竟然跟自己家的孩子成了朋友。
擦擦嘴,孟嬌嬌說起自己今天的目的:“乞巧節,咱們一起去遊湖吧。”
詹茴一愣:“遊湖?”
孟嬌嬌點頭:“白日遊湖,晚上還是要回家的,我阿娘每次都要提前好幾天就在院子裡搭彩樓,大哥二哥也會幫忙,若我不回去,阿娘會生氣的。”
詹茴怔了怔。
孟嬌嬌本來還沒反應過來,因為她根本就不是個會體貼彆人的人,終於,她反應過來了,臉上頓時像開了染坊一樣。
她知道自己不對了,然而說不出道歉的話,就隻能縮著手腳,尷尬的看著詹茴。
詹茴也看著她,不得不說,心裡確實是被紮了一刀。
然而這也怪不到孟嬌嬌頭上,難道她沒娘,還就不許彆人提自己的娘了。於是,沉了沉心情,她對孟嬌嬌淺淺一笑:“也好,隻是我不喜歡與太多人一起。”
孟嬌嬌看她笑了,頓時輕鬆起來,還跟孟昔昭一樣,晃了晃腿:“沒問題,就咱們兩個,丫鬟我都不多帶!”
……
隔壁,詹家老太公聽到兩個女孩兒說說笑笑的聲音,心裡也鬆快了許多。
*
兩月之期還沒到,但詹不休已經
把人給孟昔昭送來了。
孟昔昭把手掌放在眉毛處,眯著眼看這十個人。
精氣神……好像是跟彆人不太一樣。
把這十個軍漢留在這??[]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孟昔昭拽著詹不休的袖子,讓他跟自己進去說話。
如今莊子已然建成,主院是三進三出的規格,石大壯正帶著人在田埂間揮汗如雨呢,外麵這一進院,幾乎一個人都沒有。
“才這麼短時間,就已然練成了?”
詹不休回答:“你不是要他們守莊子嗎?這幾個都是好苗子,對我的命令無一不從,我讓他們在這聽你的話,他們自然會照做。”
孟昔昭:“……”
扭頭看了看那十個手背後,站的十分端正的軍漢,孟昔昭又把頭扭回來:“以一當百?”
詹不休:“做不到。”
孟昔昭:“……那我要他們乾什麼!”
詹不休頓了頓,解釋道:“以一當百的好手,哪怕一點誌氣都沒有,也能成為一個將軍。這些人雖然無法以一當百,但以一當十沒有問題,對付可能會潛入莊子的那群人,更是手到擒來。”
沉默一陣,他又說:“你不要把他們當成普通的護院,你可以讓他們來管那些護院,我訓練了他們一月有餘,如何馭下,他們現在也有幾分心得了。”
孟昔昭:“…………”
不愧是能當皇帝的男人啊。
韓信說劉邦,善將將,卻不能將兵,而詹不休是能將將,也能將兵。他一個人,就頂好幾個開國功臣,難怪打天下能打的這麼快呢。
默了默,孟昔昭點點頭:“那人我就收下了,倒也巧,我剛把工匠們集齊,你這人送來的正是時候。”
說完,孟昔昭想起來什麼:“這些人你就這麼送給我,你的上峰不會發現有異常嗎?”
詹不休一頓,他放下手臂,對孟昔昭說:“觀察使見我操練得當,已經升了我做正指揮使,如今我的上峰是軍都指揮使,他手下兩千多人,注意不到我這裡。”
孟昔昭麻木的看著他。
他當鴻臚寺副手都好幾個月了,升職還遙遙無期,隻能另走他路。而詹不休才進入軍營一個來月,竟然就把自己腰牌上的副字去掉了?!
這到底是男主角的魅力,還是詹不休的魅力,也太不公平了吧!
孟昔昭不禁握拳,不行,他也得加把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