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昔昭本能的察覺到了危險,他回過頭,卻隻看見左賢王垂下眼,又喝了一杯酒。
眨眨眼,孟昔昭又把頭轉了回來。
*
本來匈奴人是準備了好幾個節目,想要用來笑話齊國人,但被他們先下手為強,自己倒是被彆人看了一通笑話,於是,節目被撤了,隻上那些普通的歌舞,可惜,齊國人喜歡柔柔弱弱的舞蹈,不喜歡這種原始社會一般、富有張力的舞技。
他們看的興致缺缺,匈奴人則是看的更加生氣。
想殺人。
討厭不討厭啊!麵對我們的國粹,你們一個個的都快睡過去了!
右賢王見狀,感覺今天實在是諸事不利,提價的事,還是改日再說吧。
於是,接下來他隻提婚禮的事,正好,老單於也愛聽這些,他就喜歡看底下人是怎麼給他張羅婚事的,這能讓他想起來四十多年前,自己第一回娶閼氏的場景。
這時候就沒崔冶的事了,主要是禮部人員跟他們商量,匈奴人的意思是按照匈奴禮節大辦,禮部則覺得不能全是匈奴的禮節,他們漢人的禮節,也要加進去。
禮部郎中本來挺怕匈奴人的,但今天跟著太子和孟少卿走了一遭,他突然發現,匈奴人也沒那麼可怕,頓時就昂首挺胸,跟匈奴人據理力爭,而臧禾,彆看這人不顯山不露水的,其實也有一張利嘴,好幾回都說的匈奴人啞口無言。
在王宮裡待了近兩個時辰,齊國一行人才告辭,本來應該讓大王子送他們出去,但大王子現在克製著敲掉他們狗頭的想法已經很不容易了,於是,送他們出去的人,就變成了右賢王。
孟昔昭在聽到的時候,還做了一個驚訝的表情,然後下意識一般,看向遠處的左賢王,和金都尉。
左賢王:“……”
看什麼看,我跟你不熟。
可彆人不會這麼想,其餘的貴族則暗暗皺眉。
齊國人如此的猖狂,不給匈奴麵子,可他們卻願意給左賢王一個好臉,看來,這次的求娶之旅,左賢王完成的不錯啊。
心思轉回之間,齊國人已經出去了,這時候孟昔昭倒是沒早上那麼刺頭了,跟前來套近乎的右賢王,甚至相談甚歡。
又回到宮門處,這裡正有幾個匈奴人填坑。
一邊填坑,一邊對著這炸爛的宮門發愁,這麼大的洞,怎麼補啊?
右賢王之前隻是遠遠一瞥,現在近距離的觀看到這宮門的慘狀,右賢王眉頭不禁一跳。
孟昔昭見他盯著宮門不說話,他還苦笑一聲:“當時我們確實急躁了一些,實在是那個守衛太氣人,我們又擔
心去晚了,讓單於誤以為我們對他不尊,才不得不出此下策,還望右賢王殿下回去以後,在單於麵前替我們美言幾句,至於這門,也不要擔心,等我們回去,就找上好的木料,再給你們打造兩扇,也算是我們送給匈奴的一件禮物了。”
右賢王:“……”
等你們送來?
你的意思是,讓我們再繼續看著這個破門幾個月?
右賢王微笑:“不必了,不過一扇門而已,女真那裡有的是好料子,讓他們送就行了。”
可不是,大興安嶺就在女真那邊,人家的好料子當然多。
右賢王說這麼一句,估計也是快裝不下去了,想要提醒孟昔昭,匈奴很強,周圍的月氏和女真,都是我們的小弟,你們今天隻是僥幸贏了一回,彆以為這樣,匈奴就會怕你們了。
孟昔昭則頓了頓,欣慰的笑笑:“那就好。”
右賢王回去,齊國人則回到自己的驛館當中,進了驛館,這裡就沒外人了,把門關上,好多人都抑製不住自己臉上的笑。
也不管太子還在這裡,就崇拜的看著孟昔昭:“孟少卿,您就是大齊的英雄!”
“還有詹統領,詹統領今日好生厲害!”
“看看那些匈奴人還敢不敢再瞧不起咱們了,哈哈哈!”
崔冶看著他們興奮的模樣,不禁笑了笑:“好了,這裡還是匈奴,喜怒不應形於色,知道嗎?”
眾人連連點頭。
知道知道,我們這就回去,偷著樂!
……
太子上樓了,孟昔昭眨眨眼,看著太子離開的身影,感覺就算他沒叫,自己也最好過去交代一下。
於是,他尾隨上去,在其餘侍衛敬佩的目光中,徑直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
把門關上,孟昔昭轉過身,看著崔冶坐下,然後一言不發的抬眸,盯著自己。
他先是厚臉皮的笑了笑,然後才走到崔冶對麵,像個擔心家長發怒的小孩,乖乖巧巧的坐好了。
崔冶見他一副已經做好了被自己詰問的模樣,心中不禁一悶。
他先問:“那武器是怎麼回事?”
孟昔昭老老實實的回答:“前段時間,給陛下研究軍棋的時候,我看到書上講了一種威力巨大的武器,名叫雷,我就想,或許真有這東西,便命人研究了一下,沒想到真的研究出來了。”
崔冶直接笑了:“沒想到?”
“這世上,還有你孟昔昭想不到的事情嗎?”
孟昔昭嗖的抬眼,不禁擰眉:“殿下怎麼又叫我的名字。”
崔冶:“……”
他連忙解釋:“我沒有其他意思,隻是……”
算了,把後麵的話咽下去,崔冶乾脆說道:“二郎莫怪。”
孟昔昭這才又笑起來:“殿下,我又不是神仙,我當然有很多想不到的事情啊。就像當初,我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偶然遇上的年輕郎君,竟然是大齊的太子,而我做
的很多事情,我也沒有對它們抱有太大的期望,無非就是試一試,反正也不耽誤什麼。”
“今日詹不休扔的那東西,叫手/雷,我也沒想到那些工匠居然就這麼做出來了,而且威力跟書上說的一樣大,對了,殿下您今日看到詹不休用的手刀了嗎?那也是工匠研究出來的,誤打誤撞,就弄出了一種極為堅固的鋼材,比百煉鋼還堅硬,我正準備著,等回到大齊以後,就把這些東西,都獻給陛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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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冶沉默的盯著他。
孟昔昭看似淡定,其實正在坐立難安當中。
不會吧不會吧,崔冶不會認為這些東西都是他研究的吧?
可他確實沒這個本事啊。
孟昔昭正想再說點什麼,打消崔冶的懷疑,卻聽崔冶突然開口:“你跟詹不休是什麼關係,為什麼這些產物,你都要送他一份?”
孟昔昭:“…………”
這個問題角度有點刁鑽,孟昔昭一時之間沒準備好答案。
見他愣了一下,然後就不說話了,崔冶甚至有種心裡一緊的感覺。
為什麼不說,那詹不休到底是什麼人?
而孟昔昭抿了抿唇,在心裡思考著,其實等回到大齊,詹不休的身份也差不多該曝光了,現在告訴崔冶,並沒有什麼問題。
但他就是不想立刻回答他,搞什麼啊,他剛剛居然從崔冶的語氣裡聽到了一絲質問的感覺,彆以為他們姓孟的人就不記仇了,之前你想跟我斷絕關係,現在又管起我來了,你這前後變得也太快了吧。
心裡不高興,麵上也帶出來一點,孟昔昭下意識的噘嘴,語氣也帶了一點刺:“原來殿下還會關心我跟他人的關係。”
“我以為殿下打定了主意跟我若即若離的,便默認了你我都互不乾涉對方明麵上的生活呢。”
崔冶:“……”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他怎麼覺得孟昔昭比他那個缺德爹還小心眼。
這都過去多久了,也和好了,怎麼還翻舊賬啊。
他有點無奈,又有點好笑,“二郎,你再這樣,我就要叫你二娘了。”
孟昔昭:“…………”
他噌的抬頭,那點不高興,頓時變成了很多很多的不高興,而在他即將耍脾氣之前,崔冶先快速的開口:“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好,希望二郎大人有大量,不要再跟我計較了。”
孟昔昭神情一頓,挺直的脊背又放鬆了許多。
崔冶見狀,這才鬆了口氣,頗為頭痛的繼續解釋:“二郎拿出的這些東西,每一樣都是能引得各國爭搶的利器,我是怕你輕信了他人……”
孟昔昭瞥他一眼,心說,你的表現和你說的話好像不太一樣。
你剛剛那模樣,跟個小學生差不多,就差理直氣壯的質問他,咱倆才是好朋友,你為什麼把好東西都給彆人了?
……
默了默,孟昔昭回答:“殿下不需要擔心,這人的品性,是半點沒有問題的。”
然後,他也不賣關子了,直接說道:“詹不休,就是詹慎遊將軍的獨子。”
崔冶反應了一秒,然後震驚的睜大雙眼。
*
他們兩人在房間裡交談,外麵的人並沒有什麼感覺。
今日孟少卿大放光彩,叫眾人發現原來他不止是個紈絝,還是個會做人的紈絝,瞧那一套套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既沒讓匈奴落著好,也沒讓他們惱羞成怒,這度,把握的那叫一個精準。
彆說太子了,就是他們都想跟孟昔昭好好的交談一番,問他是怎麼做到的。
驛館裡麵一派的風平浪靜,根本沒人注意到少了幾個侍衛,還有太子身邊的鬱都頭,也不見了。
而此時此刻,鬱都頭正站在匈奴的寒風當中,凍得直發抖。
這孟昔昭,是真會給人派活兒啊!
打昨天晚上,再到今天晚上,他一直守在楚國公主的新宮之外,一會兒都不敢離開。
孟昔昭說,他去新宮查看的時候,發現有一些異常之處,匈奴人狼子野心,他們本就不願意娶公主,搞不好,會對公主不利,所以希望鬱浮嵐過來,替公主守上幾日。
鬱浮嵐默然無語。
他是太子的人,又不是楚國公主的人,覺得公主這邊不安全,找公主的侍衛頭子啊,但孟昔昭偏不,還一個勁的強調讓他好好看著,孟昔昭是太子身邊的紅人,鬱浮嵐想跟他搞好關係,自然不能拒絕。
跟另外兩個侍衛一起默默的盯著不遠處的新宮,鬱浮嵐又冷又困,無比懷念大齊的溫暖。
而就在他忍著不打嗬欠的時候,他突然看見,宮門口走出來兩個侍女。
鬱浮嵐疑惑,大晚上的,她們要乾什麼去?
*
驛館中,孟昔昭正在跟崔冶說自己和詹不休的相識過程,聽到詹不休竟然是帶著錘子去找孟昔昭的,他愣了一下,然後臉上浮現出怒意。
“好大的膽子。”
孟昔昭倒是覺得沒什麼,“畢竟他以為我要對他妹妹不軌,易地而處,如果有人對我妹妹做這種事,我怕是也恨不得殺了對方。”
崔冶沉默。
這就是他的知識盲區了,崔家人丁最為興旺,可互相之間的感情,比陌生人好不到哪去,他有一堆的弟弟妹妹,卻無法理解這最為基本的血緣親情。
而就在這時候,門被敲響了,鬱浮嵐的聲音從門外響起:“殿下,我能進來嗎?”
孟昔昭眨眨眼,他看向崔冶,得了對方的同意之後,才過去把門打開。
然而門外站著的不止鬱浮嵐一個,還有兩個裹得特彆厚實的侍女。
他一言不發的將兩名侍女推進去,然後迅速反身,把門關上,還直接閂上了。
孟昔昭一愣,頓時扭過頭,看向那兩名侍女。
而太子也察覺到了什麼,他擰著眉,站起身,走到這倆侍女麵前。
其中一個哆哆嗦嗦的,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嚇的,而
另一個,死死的低著頭,就是不看他們。
崔冶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說道:“崔永善,你到底有多蠢。”
崔永善,就是楚國公主的名字。
咬著唇,聽到自己的名字被太子念出來,楚國公主知道已經沒有任何機會了,她這才帶著憤恨的眼神抬起頭:“我隻是想自救,有什麼錯!”
自救?
在崔冶看來,她的行為跟送死差不多。
不知道她是怎麼從宮裡跑出來的,但最多不過一個時辰,就會被人發現公主不見了,這裡是匈奴的地盤,他們最為了解,楚國公主一個女人,天寒地凍的,她能知道藏在哪嗎?要是不藏,就靠著兩條腿,她能跑過騎馬的人嗎?
而她私自逃婚,一旦被抓回來,她連最後的那點倚仗都沒了,單於不會再尊重她,說不定還會把她當女奴一樣的看待。商國長公主為什麼和親夏國才兩年就死了,她自己心情不好是原因之一,但原因之二,就是夏國人知道這位公主討厭夏國,所以故意的無視她,不管她,讓她自生自滅。
這人是自己的妹妹,但崔冶從未把她當過妹妹,他對楚國公主沒感情,同樣的,也沒有仇恨,所以他隻是沉默的看著楚國公主,對她的遷怒無動於衷。
孟昔昭:“…………”
就你這樣的,還憧憬未來老婆呢?
哪個女人能這麼倒黴嫁給你啊,還不得被氣得婚後第一年就得了乳腺增生。
默了默,孟昔昭上前一步,給他們打圓場,“殿下,不如讓我跟公主談一談。”
崔冶莫名的看向他,孟昔昭跟他對視,看起來很是堅持。
正好,崔冶自己也不想管這件事,崔家兒女都是各掃門前雪的,誰也不比誰幸運。
“好,把她帶去你房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