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他快步前往左賢王府的方向,孟昔昭才重新上樓,這一次,他去了太子的房間。
進去以後,他把這件事告訴太子。
崔冶略沉吟了一會兒:“如今齊國並不缺鐵器。??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那是當然,齊國地大物博的,占據著最好最富庶的一大片土地,除了某些野生動物實在是不產,其餘的,幾乎什麼都產。
而且這是古代,人少啊,人少兵就少,用鐵的地方也少,其實齊國跟匈奴一樣,都是把著礦藏卻不用,之所以對百姓如此嚴苛,不過是怕他們拿了鐵器,就造反罷了。
孟昔昭:“我也知曉,這不過是我想的一個權宜之計,馬匹降價,匈奴人不肯,他們不想少賺錢,將馬和鐵一起捆綁售賣,從表麵上看,他們不僅沒有少賺,還多賺了,而從內裡上看,馬匹的價格降下來了,我們還能大肆收購他們的鐵礦,誠然,他們現在覺得鐵礦很多,不算什麼,可一年一年的買下來,買著買著,也就少了。”
崔冶看看他:“大肆收購?”
不是他不相信孟昔昭,而是這聽著真的有點懸。
匈奴人能賣一小部分就不錯了,還願意大批的往外賣嗎?
孟昔昭則抿嘴笑了一下:“殿下,這是匈奴啊,在咱們齊國,能不能賣是陛下一句話的事,可在這裡,他們的礦脈都是分散在各個貴族手中的,那麼多貴族,總有這麼幾個短視的,隻看見發財的機會,看不到更遠的未來。”
崔冶思考片刻,然後也跟著笑了:“尤其是在單於開了這個頭以後,他們見單於都答應這件事了,自然行事會更加的有恃無恐。”
孟昔昭點點頭:“況且,等回到大齊,我就會把新的煉鋼方法呈給陛下,恐怕到時候咱們的六十萬將士都要換上一把新的兵刃,這鐵,自然是越多越好了。”
天壽帝沒到窮兵黷武的份上,但他確實是非常熱衷打仗。
從他頭鐵的跟南詔對抗了十二年就能看出來,他不是那種一聽說要練兵、打造武器就皺眉的摳門皇帝,隻要孟昔昭說,用了這些武器,他們就能打敗南詔,天壽帝肯定比他更著急自家鐵礦不夠的問題。
崔冶細細的思索了一番裡麵的彎彎繞,突然,他抬起眼:“二郎跟我說這些,是不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見崔冶這麼上道,孟昔昭立刻厚臉皮的笑起來:“還真有一件。”
“我的身份說到底,還是太低了,匈奴人始終都不拿我當回事,等過幾日,正式的把這事放到桌麵上談的時候,還望殿下能撐起咱們大齊的門麵來,好好的震懾一下匈奴人。”
崔冶聽了,但笑不語。
就這點事,哪怕孟昔昭不提,他也會做的。
隻是,聽著孟昔昭的話,他又頓了頓,“你說過
幾日?”
孟昔昭點點頭,“約莫就是四日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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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冶下意識的算了一下。
四日之後是……大婚第二天?
大齊的婚禮是之前的準備工作特彆多,什麼納吉納征的,一□□下來,半年都有了,而匈奴是婚前準備沒多少,正式的舉辦婚禮,工作特彆多。
正常娶個媳婦一天就夠了,要是貴族,娶個大閼氏,就得辦三天,像大王子那種,未來繼承單於有望的,他娶右賢王女兒的時候,就辦了整整七天。
所以單於一開始就想辦七天呢,因為這是最高規格,也是當年他娶大閼氏時的規矩。
而不管幾天,作為新郎官,單於都是什麼事都不管的,按照他們匈奴人的習俗,新郎新娘要待在一個屋子裡,婚禮幾天他們就待幾天,以前都住帳篷的時候,裡麵人辦事,外麵人還聽著,而且從早聽到晚,要是中途沒動靜了,他們還會笑話那個新郎,身體不行,不是標準的匈奴男子漢。
……
幸虧啊,這規矩現在沒了,要不然,楚國公主可能在大齊的時候就選擇自我了斷了。
但不管怎麼樣,大婚的第二日,單於都是不應該出來的,更不會跟孟昔昭討論漲價降價的事宜。
想通這些關節,崔冶定定的看著孟昔昭,眼中似笑非笑:“二郎總是這麼膽大。”
孟昔昭低下頭,理了理自己的袖子:“不膽大,也走不到今日,更不能跟殿下坐在一處了。”
崔冶怔了怔,垂眸一笑:“二郎說的是。”
*
一晃,就到了大婚這一日。
楚國公主早早的就被侍女們叫起來,坐在銅鏡前,任她們給自己化妝,換匈奴人結婚穿的衣服。
哪怕跨火盆、撒五穀的規矩都被禮部郎中堅持留下了,可在服裝,以及拜堂上,匈奴人也很堅持,必須用匈奴的禮儀,這個絕不能讓步。
匈奴的婚服是用狐皮做的,上麵還有狐狸火紅的毛發,這身標準的胡服穿上身,然後,侍女又給楚國公主梳匈奴的發式。
跟匈奴男人的有點像,也是在額頭兩邊編許多細小的鞭子,不過大多數的頭發還是盤起來,在百會穴上盤出一個發包,然後戴上銀子打造的發簪,最後,再戴上匈奴的帽子,也是皮子做的,兩邊跟辮子一樣垂著流蘇,乍一看,有點像還珠格格的造型。
當然,楚國公主肯定是不知道還珠格格什麼模樣的,她隻知道,自己越來越像一個匈奴人了。
穿胡服、行胡禮、嫁胡人。
她的姑姑,商國長公主,出嫁兩年,死了。
她的堂姐,趙國公主,出嫁五年,也死了。
這是離她近的,她認識的,她不認識的,還有很多很多。
一卷曆史長河,泱泱千萬字,可是沒有一個字,是寫給她們的。
那一日對孟昔昭脫口而出的話,這些天卻像魔咒一樣,盤踞在楚國公主的腦子裡。
齊國的公主,比草賤啊……
侍女發現楚國公主一直愣愣的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不禁擔心的問了一句:“殿下,您不舒服嗎?”
楚國公主回過神,她垂下眸,搖了搖頭,“沒有。”
看向自己還空空如也的手腕,楚國公主說:“你去把匣子裡,那個金鐲子拿來,那是母妃留給我的遺物,我要戴著它出嫁。”
侍女應了一聲,轉身去拿鐲子了。
……
匈奴婚禮不拜堂,親朋好友都圍著篝火坐成一個大圈,崔冶作為楚國公主的娘家哥哥,自然坐在大圈最前方,孟昔昭在他旁邊,一同看著這場陌生的婚禮逐步舉行。
老單於今天算是心想事成了,臉上一直帶著笑,隻是配合他那長相,這笑實在是沒有慈祥的感覺,反而讓人看了就害怕。
楚國公主也是第一次見到老單於什麼模樣,一見,她就僵在那了,老單於看她不動,還皺了皺眉,孟昔昭坐在底下,比楚國公主看起來都緊張。
千萬千萬,千千萬萬不能在這時候掉鏈子啊!
幸好,楚國公主還是反應過來了,她趕緊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因為知道自己演技不怎麼樣,所以她低下頭,做出一副含羞帶怯的模樣,朝老單於走過去,然後把自己的手遞給了他。
忍著惡心的感覺,楚國公主緩緩的深吸一口氣。
接下來就是舉行匈奴的婚禮儀式,一套接一套的,中間還要跳舞,不過老單於不跳,跳的是匈奴的貴族們,還有那些助興的勇士們,孟昔昭看一會兒舞蹈,再看一會兒日頭,這婚禮是下午舉行的,現在已經黃昏了,但離天黑還有一段距離。
本來大家就是被逼過來給老單於慶祝的,所以這氣氛下降的有點快,眼看著場子冷了下來,可能再這樣下去,就得散場了,孟昔昭悄悄轉身,把詹不休叫了過來。
一臉疑惑的聽完孟昔昭的吩咐,詹不休完全搞不懂為什麼要這麼乾,但看到了孟昔昭眼中深藏的緊張,詹不休頓了一下,站起身來。
他一言不發的走進跳舞的人群當中,突然大喝,問有沒有人敢跟他比試。
跳舞能有多少人喜歡看,但這實打實的肉搏,不管齊人還是匈奴人,都喜歡的不得了。
匈奴人本就好鬥,叫板的還是一個齊人,而且是打敗過大王子的齊人,立刻就有人嗷嗷叫著衝上去了,詹不休兩三下就把他扔出了場外,頓時引來一陣叫好。
都說了是比試嘛,比試就是會有輸贏,也不是每個匈奴人都那麼在意輸給齊人,畢竟對方是真的很強,輸給他,也不丟人。
氣氛又漸漸的火熱起來,老單於本想直接帶著公主離開的,見狀,他也樂嗬嗬的留下來,看勇士們現場肉搏。
慢慢的,天就黑了,篝火燃著,照亮這一片地方,這回哪怕有比試可看,老單於也坐不住了,直接拉起楚國公主,用力拽著她往新宮走。
舉行婚禮的地方是王宮前麵的廣場,新宮離這也不遠,走路五分鐘就能到。
老單於因為之前受
傷的事情,現在很少再騎馬,更重要的,他也沒法耍帥,一邊騎馬,還一邊把楚國公主帶上馬,所以,他隻是很著急的步行過去。
期間,好幾次楚國公主跟不上他的腳步,被拽的踉蹌了好幾步,而老單於就跟沒發現一樣,就是發現了他也不在乎,誰讓你們齊國女人這麼弱呢。
他們一離開,孟昔昭就看不到他們的身影了,默了默,他把頭轉回來,繼續看向前麵的篝火。
單於離開以後,這群人又熱鬨了快半個時辰,才各自散去。
回到驛館,陸逢秋凍的身上的肉都在打擺子,“這群匈奴人,都是吃什麼長大的,他們怎麼就不嫌冷呢!”
丁醇是將軍,都有點受不了這裡的天氣了,他也皺起眉:“難怪匈奴總是往南遷都。”
遷到這了還這麼冷,那以前他們住的地方,該有多恐怖啊?
丁醇習慣性的擔心起匈奴再往南遷,會不會對大齊有危險的事情,而臧禾撲落了身上的一點雪花,他疑惑的看向孟昔昭:“孟少卿,你怎麼不說話?”
孟昔昭轉過頭,對他眨了眨眼:“我今天喝的酒太多,有些困了。”
陸郎中連忙道:“那快回去休息吧,丁將軍和臧大人也是,明日一早,咱們還要再去跟他們吃酒呢。”
本來天就挺晚了,聞言,大家互相道彆,準備回去,好好的睡上一覺。
而孟昔昭回了自己房間,彆說睡覺了,他就是坐著,都覺得渾身難受。
上一回這麼緊張,可能還是高考出分的前夜。
心臟高高的懸著,連胃都一收一縮的,難受極了,他的手腳十分僵硬,呼吸卻是一會兒快一會兒慢,喉嚨無意識的加快了吞咽,他突然覺得有點口渴,於是轉過頭,給自己倒水。
很快,一壺水都喝進去了,孟昔昭拎著空空如也的水壺,突然做出了決定。
放下水壺,他快步走出去,今日驛館中的侍衛多出了一倍,好像所有侍衛都被崔冶叫回來了,鬱浮嵐卻不在這。
孟昔昭看見他們,沒有跟他們說話,而是徑直走向崔冶的房間,有的侍衛不明就裡,還想過去問一問,卻被其他同僚攔住。
這些人也不全是太子的人,有一些,就隻是普通的在東宮當差的侍衛。
但相信,此番回去之後,他們就都會轉變成太子的人了。
推開房門,孟昔昭走進去,發現崔冶也沒睡,正坐在椅子上,手中拿著一卷書,慢慢的翻看。
崔冶抬眸,看見他進來,沒有說什麼話,隻是頓了頓,然後轉身,把另一邊的茶壺拿過來,給自己旁邊的位置倒了杯茶。
孟昔昭也快步走過去,捧起那杯茶,就噸噸噸的喝。
崔冶:“……”
他低聲道:“成與不成,都已是定局,你也不要太過心焦了。”
孟昔昭聽了,點點頭,然後繼續緊張。
……
崔冶不知道,孟昔昭緊張的不是這件事究竟能不能成,而是楚國公
主,她到底能不能行。
這兩者的區彆在於?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楚國公主究竟可不可以活下來。
這一夜,都是她的主場,沒人幫忙,從頭到尾,都隻能靠她自己的能力,沒出意外還好,要是出了意外……
孟昔昭深覺這種事以後還是少乾為妙,他不喜歡這種背上一條無辜人命的感覺。
孟昔昭熬了一個晚上,而崔冶也陪著他坐了一個晚上,兩人並沒有交流,就是這麼枯坐,任由一旁的蠟燭慢慢燃燒。
在天剛蒙蒙亮,天色還是深藍的時候,孟昔昭聽到外麵傳來騷動聲。
噌的一下,他站起來,然後就急急的往外衝。
崔冶愣了一下,也跟著站起身。
打開門,孟昔昭幾乎是跑下樓的,然後,他就看到楚國公主在自己侍女的攙扶下,慘白著臉,連頭發都沒梳,外衣也沒披,就這麼穿著中衣的出現在驛館門口。
侍衛們比孟昔昭震驚多了,他們驚愕的圍過來,不明白公主這是怎麼了。
而楚國公主渾身顫抖著抬起頭,她先看了一眼後麵的太子,然後才看向睜大雙眼的孟昔昭。
“單……”
“單於……”
楚國公主抱著自己的身體,狠狠掐了自己肋下的軟肉一把,本就哆嗦的嘴唇,總算是溢出了哭腔。
“單於他死了!”
這一句如同石破天驚,頓時在驛館引出一片嘩然。
而另一邊,在天亮了以後,匈奴王宮的官員來到新宮,問門口的守衛,單於和公主起來了沒有。
守衛回答:“公主半個時辰前就出去了,說是有事要找齊國太子,單於還在裡麵睡。”
官員一頓,突然覺得不對勁:“半個時辰前?那時候天還沒亮,她去找齊國太子做什麼?”
守衛哪知道,這楚國公主幾乎天天都要去找齊國太子,之前是晚上去,後來白天去,再後來什麼時候都能去,反正她也去不了幾天了,所以守衛就沒管。
但這官員卻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糾結片刻,他敲了敲房門。
沒反應,他再敲,還是沒反應。
這預感頓時擴大,他趕緊命守衛踹門,踹開以後,他們衝進去,卻發現單於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仿佛睡得正香。
可是他身上沒蓋著被子,被子一半垂在地上,一半留在床上,官員惶恐的跑過去,都不用摸單於的脈搏,隻摸他的身體,就發現,他已經涼透了。
官員登時傻在原地。
守衛比他慢一步,看見這個情景,再看官員的表情,守衛的腦子也是嗡的一聲。
而官員的表情,也由呆滯慢慢變成了咬牙切齒。
“你去通知左右賢王,還有幾位王子,至於你,把其他人都叫過來,跟我一起去齊國驛館,把他們所有人,一個不落,全都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