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誰不重要,他官職如何也不重要,他的出現,隻是一個信號而已。
太子展現了自己想插手朝中事務的想法,暴露了一點點的野心,而朝臣們,也開始注意到他了。
不怕太子蠢,就怕太子沒野心。
哪怕三皇子那德行的,都有人支持他呢,更何況是這樣一個占著太子之位的活靶子呢。
朝臣認為太子這是想發展自己的勢力了,所以都持觀望態度,哪知道,那人進去跟太子殿下說了兩句話,然後就被太子殿下客客氣氣的請出去了。
後來他回了東宮,再後來,就傳出太子又病了的消息。
朝臣們:“…………”
這是真病還是假病啊?
是太子自己想病的,還是陛下讓他病的?
太子閉門謝客,整天待在東宮是既不上課也不見人,都不知道在乾些什麼,搞得外麵的人心裡怪難受的。
太子過了年,已經一十歲了,正常太子就該這時候出來講學,然後正式進入朝堂了。
而天壽帝明顯最喜愛的六皇子,也是即將議親的年紀,天壽帝一直沒提這事,搞不好就是想先弄個大的,把太子扯下來,然後再把六皇子換上去,用找太子妃的規格來給六皇子找媳婦。
反正不管天壽帝想法如何,最早今年,最晚明年,他都該有動作了。
而這時候,也是最適合朝臣們賭一把的時候。
是支持太子?玩一把猛的,來個玄武門之變,搏一搏這從龍之功;還是支持六皇子,安安穩穩過渡皇權,必要的時候,替六皇子把太子鏟除了。
要說功勞,那肯定還是前者大,六皇子有他爹的支持,就是他最大的依仗,朝臣態度如何,他根本不關心,哪怕大家展示了自己的忠心,他也可能覺得這都是理所當然的。
而太子就不一樣了,太子孤立無援,這時候不管誰過去,伸出一隻手,那都是雪中送炭啊。
要論這倆人誰當皇帝更好一點,說實話,大家都不怎麼抱希望。
看看前麵那四個皇帝吧……有一個正常的嗎?六皇子雖然自幼跋扈,但說真的,他跟那四個皇帝比起來,還真不算什麼。
至於太子,他現在倒是看著挺和和氣氣的,可誰知道他有沒有在這些年的壓抑當中變態呢?無數曆史證明,越是這種看不出性格的皇帝,等上位以後,本性暴露的越快。
所以啊,大家都沒怎麼想過是追隨明君還是追隨昏君的問題,他們想的,就是買大還是買小的問題。
買大,身家全都投進去,贏了,一本萬利,輸了,血本無歸,連命都沒了。
買小,適當投資,不論輸贏,日子都還是如今這個模樣,好不到哪去,也壞不到哪去。
有人認為富貴險中求,寧願把命都投進去,也不想錯過這個好機會;也有人覺得,求穩最重要,自己拖家帶口的,已經經不起折騰了。
這段時間,凡是有點地位的,幾乎都在想這件事,
搞得大家精神都比之前萎靡了不少,而引起這一切的太子??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正穩坐在東宮裡,靜靜的看著孟昔昭給他寫的信。
孟昔昭的字跡在進步到一個水準之後,就穩定了,要是讓彆人看,肯定會說,這字有形沒有骨,一看就是學識平庸之輩所書,不堪入目。
而讓太子看,他就一個想法,歪歪扭扭的,也很可愛。
…………
麵帶微笑的把這三頁紙看完,太子仔細的把信紙收起來,這時候,鬱浮嵐走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聽完,崔冶點點頭:“知道了,備車吧,我現在就過去。”
鬱浮嵐應了一聲,出去準備了。
半個時辰後,崔冶來到自己的彆院中。
自從孟昔昭去隆興府了,這邊他就沒再來過,哪怕出宮,也是往人多的地方去,這裡都荒廢了快一個月了。
張碩恭心焦的在院子裡踱步,終於看見崔冶的身影,張碩恭立刻衝過來:“殿下,人就在裡麵,我都已經安排好了,他不知道您是誰。”
崔冶看看緊閉的房門,“你確定他是神醫?”
張碩恭連連點頭:“我親眼看見他把一個開腸破肚之人從生死關頭拉回來,當地人對他極為推崇,他和我之前見過的那個老神醫是同門師兄弟,他也會解毒。”
崔冶聽了,沉默一會兒L,然後走過去,推開了房門。
一個老頭坐在屋子裡,看見崔冶,他站了起來。
張碩恭連威脅帶哄騙的把這人帶到應天府來,這老頭也不傻,此人肯定非富即貴,不能得罪。
沒說什麼廢話,坐下就開始診脈,診了快兩分鐘,老頭才把手拿起來。
他的表情倒是沒什麼變化,但鬱浮嵐和張碩恭的心臟都快緊張到爆炸了。
崔冶問:“神醫,我這病如何?”
老頭瞥他一眼。
雖說不能得罪這個人,但這位老神醫也是有職業操守的,對著病人,他從不說謊話:“你脈中毒素冗積多年,已沉入五臟六腑,而且你這脈象有異,你是不是服用過克製發作的藥物?”
崔冶看著他,過了好久,才微微一笑:“果然是神醫,沒錯,我服用過。”
老頭聽了,卻沒有感謝他對自己的誇獎,反而無奈的搖了搖頭:“就是這樣,是藥三分毒,那藥看似緩解了你的症狀,其實是和原來的毒糾纏在一起,一者相克,卻又無法相解,在你年輕的時候,或許還沒什麼事,等你年紀再大一些,一次發作,就能要你的命了。”
張碩恭連忙問:“神醫,那你能不能把這兩種毒都解了?”
老頭捋著胡子,點點頭:“可以。”
聽到這話,張碩恭和鬱浮嵐都露出了狂喜的神色,連崔冶都怔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會這麼順利。
然而下一秒,這老頭又說道:“但即使是解了,這位郎君的壽數,也已然受到影響了。”
崔冶愣了愣。
張碩恭和鬱浮嵐臉上的狂喜瞬間凝固住,
鬱浮嵐擰眉問:“什麼意思?我家……你說我家郎君的壽數受了影響,究竟受了多少影響?”
老頭沉吟著:“老夫也無法確定,不過,若是儘快解毒,應該還能再活個十幾年。”
張碩恭:“…………”
這打擊太大了。
他連發脾氣的想法都沒有了。
鬱浮嵐也是一臉的呆滯,雖說如今這年月,很多人都是得一場病就沒命了,一三十就死的人有的是,可照樣有人能活到七八十啊,他們殿下如此的芝蘭玉樹,怎麼可以……
倒是崔冶,最快的接受了這個答案,他對老頭笑了笑:“多謝神醫告知。”
老頭看著他,也覺得有點可惜,他行醫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好看的郎君,身負劇毒,忍痛多年,竟然看著還這麼平和,真是不容易。
他忍不住說道:“若要解毒,就儘快,多拖一天,你的危險就多加一分。”
而且,他家裡還曬著草藥呢,他也不想在這待太長時間。
說完,這老頭就走了,張碩恭安排了另一個人送他去客棧,再回到這裡,張碩恭看著氣勢洶洶的:“殿下,這個人不行,我再去找一個行的!”
鬱浮嵐扭頭,看著崔冶,他不說話,但也是這個意思。
崔冶卻沒有看他們倆,隻是靜靜的垂著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春耕已經進行了一半,有金碗和藏塵道長的預言,大家乾勁十足,本來嘛,百姓們就是很勤勞的。
石大壯這些日子天天都在外麵指導大家漚肥,漚肥比翻耕用的力氣小,女人也能乾,因此石大壯經常被一群婆婆圍在一起。
孟昔昭作為知府,也抽出空來,下去看了一下情況,孟知府的美名算是傳播出去了,就算大家不喜歡他,也不會再想打他了,孟昔昭身體力行,跟大家夥一起勞作了半天,回到府衙以後,累的腰差點斷了。
孟昔昭趴在床上哼哼唧唧,金珠無奈的拿著兩個金瓜錘,給他慢慢的捶腰。
“讓您做做樣子,您又何必真的下死力氣,這下好了,至少酸痛上五六日。”
孟昔昭卻回答的理直氣壯:“我就是隻做了做樣子啊!都沒有用力,一鋤頭下去,連地皮都沒鋤開,但總是重複著直腰彎腰的過程,我就成這樣了……”
金珠:“…………”
她無語的看著孟昔昭的後腦勺,捶腰的動作停下,她把金瓜錘放一邊,嚴肅的說:“郎君,不是奴婢說您,可您的身子骨真是越來越弱了,以前您喜歡出門遊玩,好歹還能走上一些地方,如今您大門不出一門不邁的,一直都待在府衙裡,這筋骨始終沒有得到伸展,身子自然是越發的僵硬,依奴婢看,您應該像去匈奴前那樣,重新鍛煉一番了。”
孟昔昭:“…………”
這是他的丫鬟,還是他的乾媽啊。
孟昔昭不服氣,剛要和金珠理論一番,然後就聽到門口傳來尷尬的咳嗽聲。
他倆一起轉頭
,看見謝原拄著拐,就站在門外。
金珠連忙站起來,對謝原行禮:“奴婢見過謝大人。”
謝原笑了笑,然後邁過門檻:“我有事找孟知府,姑娘先出去吧。”
金珠哎了一聲,拿著金瓜錘就走了。
孟昔昭則默默起身,拉了拉有些皺的衣服,要是謝原沒聽到金珠說的話,此時肯定會認為這一幕十分的旖旎,像極了白日宣淫,然而沒辦法,謝原已經聽到那番話了,看著孟昔昭的眼神,甚至有點同情。
孟昔昭:“…………”
他覺得有點丟人,連聲音都粗了起來:“不是說有事嗎?有事說事,總看我乾什麼。”
謝原比他大好幾歲,看他就跟看弟弟差不多,聞言也不惱,隻是笑了一下:“城門樓明日開始施工,城門的木料,下官想派人去武陵郡買,那邊的木料結實,隆興府如今不比從前了,城門材料最好還是用好一些的。”
孟昔昭摸摸鼻子:“嗯,有道理,但也用不著派專人過去買吧,找幾個城中的商人,讓他們去買,他們比咱們有門路,也省得再出人力了。”
隆興府現在多缺人啊,能不外派就不外派。
謝原點點頭:“也可以,隻是如今城中商人不多,或許還需要費些心思。”
孟昔昭走到自己的書案旁,隨意的坐下,他覺得這都是小事,謝原自己處理就行,用不著全都告訴他。
而謝原也大概知道他的性子了,不拘小節。於是,他也跟著走過去,坐在孟昔昭身邊,“還有一件事。”
孟昔昭沒精神的撐著自己的頭:“嗯,你說。”
謝原:“府衙裡,又沒錢了。”
孟昔昭:“…………”
他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十四萬兩,你全花乾淨了?!”
謝原平靜的搖頭:“不,是大人你花乾淨的。”
孟昔昭:“……胡說!我都沒管過事!”
謝原看他一眼,對他暴跳如雷的行為並不在乎,反而伸著手,給他算賬:“隆興府糧倉隻夠接濟百姓一十日的,大人你說要去外地買糧,買夠可以再讓百姓撐三個月的糧食,這就是四萬兩白銀的支出;修築城門樓,磚石不要錢,但需要人來開采,每日發工錢,管三頓飯,還有那些囚犯勞力,也要管他們的飯,雜七雜八加一起,再加上即將要買的城門木料,又是五千兩;你還讓我統計鰥寡孤獨,開辦養濟院和慈幼局,前者收容老者和乞丐,後者收容孤兒L,這些都需要聘工、貼補、購買衣食……”
孟昔昭被他念得心都顫了,他舉起手:“停停停,我知道了,沒錯,是我花乾淨的,你就告訴我,如今府衙裡還剩多少銀兩。”
謝原笑了一下:“還有兩萬兩。”
孟昔昭一怔:“還這麼多啊,那應該能再撐一段時日吧。”
謝原一邊歎氣,一邊搖頭:“大人,你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
孟昔昭:“…………”
但他還沒法反駁謝原,畢
竟這段時間以來,確實都是謝原在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