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這信很快的就送到了參政府。
孟昔昭聽慶福說太子在不尋天,嗯了一聲,然後就回去繼續睡午覺,一點出去的意思都沒有。
慶福也納悶,明明之前太子還不遠千裡看望郎君來著,怎麼一轉眼,兩人的關係就變差了啊。
孟昔昭看起來很淡定,可李平淡定不了啊。
他一個胸無大誌的官N代,實在是不想跟太子扯上什麼關係。
因此,隔上一會兒,李平就給孟昔昭送個信。
——太子還在。
——太子還是在。
——太子怎麼什麼都不吃啊,也不走,他該不會餓暈在裡麵了吧。
——表弟!求求你了,趕緊過來吧,你再不來,我也要暈了!
孟昔昭:“…………”
大約午飯前,李平給他送的第一條信,直到黃昏,太子都沒走,大有要在這坐到宮中下鑰的意思。
孟昔昭有點生氣。
他覺得崔冶這是故意賣慘,用不吃飯和枯坐來逼他就範。
但他更生氣的是,自己竟然真的上鉤了。
坐在房間裡,他屁股底下仿佛有針紮著,讓他怎麼都坐不下去,心裡老想著,太子身體還不好,張碩恭雖然回來了,但也沒聽說毒已經解了,再加上上一次,太子突然來到隆興府,直到今日他都不知道,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才會讓太子變成那個模樣。
萬一是跟身體有關的……
沉默好久,孟昔昭還是站了起來。
孟昔昂把東華門外的大集差點買了一個遍,正指揮著小廝把東西都放進去呢,看見孟昔昭出來,他還提醒了一句:“一郎,要用晚膳了,你去哪裡?”
孟昔昭頓了頓,說道:“有點事,我出去一趟,見個朋友。”
孟昔昂聞言,頓時驚喜起來:“真的?那快去吧,我替你跟爹娘打招呼。”
孟昔
昭:“……”
我去見我的朋友,你這麼高興乾嘛?
古怪的看他一眼,孟昔昭搖搖頭,不管他了。
終於看到孟昔昭的身影,李平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他引著他上去,還跟孟昔昭打聽:“太子今日是來做什麼的?莫非是等你,可他等你,找人去叫你不就是了,何苦來這麼一遭?”
孟昔昭抿了抿唇,神情也不怎麼痛快,他沒回答李平的問題,而是直接推門進去,在李平剛想探頭看一眼的時候,又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李平:“…………”
牛哇。
連對著太子都敢直接推門而入,他這個表弟,真是混得越來越好了。
張碩恭聽到動靜,還以為有人來砸場子,連刀都抽出來了,看見是孟昔昭,他愣了一下,然後又默默把刀收了回去。
孟昔昭看一眼他,又看向端坐的崔冶,他不說話,崔冶也不說話。
張碩恭:“…………”
突然感覺自己特多餘。
在這氣氛更加尷尬之前,張碩恭朝崔冶低頭:“殿下,我先出去了。”
崔冶稍微朝他轉了一下頭,然後輕輕的嗯了一聲。
張碩恭這才快步走向門口,而孟昔昭就站在門前,麵無表情的看著他的動作,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
張碩恭:“……”
沉默一瞬,他繞過去,努力讓自己貼在牆上,然後就這麼蹭出了門。
……
再沒有外人了,崔冶忍不住的笑了一聲:“一郎發起火來,連張碩恭都不敢惹你。”
孟昔昭神情不自在了一下。
他不敢惹的是自己嗎?他不敢惹的是崔冶,而他,隻是被愛屋及烏的沾光了而已。
默了默,孟昔昭也不再站著,而是走過來,坐在了崔冶對麵。
他看看桌子上的茶壺,然後問崔冶:“殿下如今是法術大成了?”
崔冶愣了愣,沒明白他的意思。
孟昔昭挑眉:“難道不是嗎,不然殿下怎麼都開始辟穀了,想必日後殿下隻靠著喝露水、吃西北風,就能把自己養的白白胖胖了,殿下不愧是萬民的殿下,為了節省糧食,以身作則到這個地步,下官佩服啊。”
崔冶:“…………”
他抿了抿唇,看著像是不太高興,但又像是想把即將翹起的嘴角,就這麼抿下去。
過了一會兒,他才說了五個字:“我沒有辟穀。”
說完,他從懷裡拿出一個紙包,打開以後,裡麵放著一塊塊的酥糖。
這東西是用糖和花生做的,熱量堪比能量棒,吃這個,確實不算辟穀。
孟昔昭:“……”
他服氣了:“你故意的是不是?”
把門關上,自己偷偷吃糖,營造出什麼都不吃的假象,然後騙他過來。
崔冶沒否認,隻是悠悠笑著,對他說了一句:“那也要一郎願意上鉤才行啊。”
孟昔
昭:“…………”
他被噎的無話可說了,而這時候,崔冶把紙包朝他推了推:“你之前說過,吃糖可以讓心情變好,不管多大的事,吃了糖之後,也就不叫什麼事了。”
孟昔昭瞅著他:“那是我哄你玩的,一塊糖要是有這麼大的作用,這世上就不會再有傷心人了。”
崔冶的神情頓了頓,卻還是把那紙包朝他推去:“可是,那一日我信了。”
“今日你可不可以也信我的話,讓我哄你一次?”
孟昔昭:“…………”
很好,他不再覺得崔冶說話黏糊糊了。
這分明就是花言巧語、不懷好意啊!
孟昔昭一動不動的坐著,他看著崔冶,就是不開口。
而崔冶等了一會兒,大約知道他的意思了,他有些挫敗的垂下頭,然後,又把那紙包挪了回來。
崔冶一向都很好看。
謝原就是和崔冶有些像,隻是謝原長相文雅,更像濁世佳公子,而崔冶,臉上的棱角更柔和,他本就男生女相,容易惹起人們的憐惜,更何況是他故作可憐的時候。
孟昔昭其實知道,他大概是裝的,但又忍不住的偏向另一邊,萬一他不是裝的呢?
那個紙包正在以龜速被崔冶拽回去,突然,另一邊傳來阻力,崔冶抬頭,看見孟昔昭鼓著臉頰,一副十分生氣的模樣。
他稍微一用力,崔冶立刻把手鬆開,然後,那個紙包就到了孟昔昭麵前,隻見他三下五除一,把紙包重新包好,然後氣鼓鼓的放進了自己懷裡,他說道:“我帶回去吃。”
這紙包剛剛是從崔冶懷裡拿出來的,如今又貼身放在了孟昔昭的懷裡,他甚至能感到紙包上傳來的溫熱。
再抬眼,崔冶此時正欣喜的看著他,仿佛他剛剛拿走的不是一包糖,而是他給的定情信物。
孟昔昭:“…………”
他後悔了。
有些話,不說破很尷尬,但說破了,更尷尬。
感覺自己招架不住崔冶的眼神,孟昔昭便轉開頭,隻看著牆上的字畫,“明日我就走了,這次回去,很久都不會再回來了。”
崔冶聞言,嗯了一聲:“我知道,一郎一路平安,等有時間的時候,我便去看你。”
還看?!
不不不,你還是彆看了。
孟昔昭張了張口,委婉的拒絕道:“隆興府山高路遠,殿下應當保重自己的身體……”
聽他提起自己的身體,崔冶怔了怔,他連假裝不吃飯這種事都做得出來,可自己身體上真正的隱患,他卻從來不提,隻是笑笑:“無妨,路上消磨的精力,等看到一郎以後,就能成倍的補充回來了。”
孟昔昭:“…………”
靠。
你這是暴露以後,就徹底放飛自我了啊,連裝都懶得裝了。
孟昔昭從未感覺如此棘手過。
這可是太子,以後是要繼承皇位的,你家裡真有皇位啊,你怎麼可以彎
呢!
而且你彎就彎吧,為什麼要對著我彎?雖說我已經打定主意做光棍了,可光棍不代表就不是直男啊!
孟昔昭不僅崩潰,還感覺很悲憤。
因為他期待中的令人羨慕的君臣情沒了,美麗又純潔的友情也沒了,往後的他,可能就不是在正史裡大放異彩,而是在野史當中一炮而紅了。
想想看,等這個世界發展出了科技和網絡,到時候得有多少同人文,用他這個據說和皇帝有一腿的臣子當主角啊……
未來曆史男同top三就不是龍陽君、董賢和韓嫣了,而是龍陽君、董賢、和我。
想到這,孟昔昭頓時眼前一黑。
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辦,怎麼才能補救自己岌岌可危的名聲,但他根本沒注意到另一件事。
那就是,如果他沒那個意思,這事也不可能會記錄下來,畢竟他舉例的那幾l個,都是你情我願的,曆史也不是那麼葷素不忌,巧取豪奪的事,在當時會被津津樂道,但能傳到後世,而且傳唱幾l千年的,向來都是堅貞不渝的感情。
孟昔昭的腦袋已經變成了一團亂麻,而他也沒看見,坐在他對麵的崔冶,正一眨不眨的觀察著他。
孟昔昭如今滿臉都是糾結、慌亂和抗拒,但崔冶看著這樣的他,反而終於把心放下了。
他不怕孟昔昭糾結,也不怕孟昔昭抗拒,隻怕孟昔昭堅定,因為如果是那樣的話,就代表他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現在這樣就很好,雖任重,但道遠,接下來慢慢走就是了,沿途的花香,也是孟昔昭送給他的。
他會好好欣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