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圍獵進行的虎頭蛇尾,即使很多人都努力的想要調動氣氛,卻補救不了天壽帝的心情,後麵的他一直都冷著臉,在這場鬨劇之後回來的人,本來打獵水平就不怎麼樣,見到皇帝是這個樣子,還以為是他們惹了皇帝不快,一個個戰戰兢兢,生怕被皇帝問罪。
但天壽帝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們,本來就怕著,他們自然不會再把自己的臉往天壽帝那邊放,可是,他們有眼力見,某人卻沒有。
大蟲沒打到,六皇子在外麵轉了一圈,看見的動物不少,可一個射中的都沒有,眼看著六皇子的脾氣越來越差,甘太師搖搖頭,轉身吩咐下人,讓他們去找鐘山的管事。
一刻鐘之後,下人回來了,六皇子也奇跡般的射中了一頭鹿,興高采烈的帶回來,去向天壽帝請賞。
太子的坐姿一絲不苟,他很少吃桌上的菜,因為為了應景,天壽帝讓秦非芒準備的全是肉食,而他吃素成習慣了,偶爾夾一筷子還行,如果全吃肉,他就沒什麼胃口了。
他坐在離天壽帝最近的位置,垂眸飲了一口茶,再抬起眼,他就看見自己的好弟弟,殷勤又熱情的擠過旁人,十幾歲了,還像個小孩一樣,不守規矩。
六皇子是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的,於是,在天壽帝不給麵子的嗬斥他時,他的表情看起來特彆委屈。
要是在宮裡,周圍沒什麼人,天壽帝看了他這個樣子,估計還能引起一些愧疚感,對他說兩句好話。可如今文武百官都在,天壽帝剛剛不高興的時候,都沒個人來哄他,那憑什麼,他要哄六皇子呢?
見他不走,天壽帝看起來要發火,他隻好心不甘情不願的下去了,離開之前,他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看向太子的位置,崔冶撞上他的視線,也不躲閃,還舉起自己的茶杯,對他嫣然一笑。
六皇子:“…………”
挑釁,絕對是挑釁!
太子就是每時每刻都在挑釁他,可惡,為什麼他跟彆人講,可彆人都不信啊!
……
孟昔昭看著他憤憤的甩袖,走去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神情若有所思。
平心而論,六皇子長得還不錯,崔家人就沒有難看的,即使是人到中年的天壽帝,隻看長相的話,也能稱一句文質彬彬。
而六皇子的眉眼,有幾分像天壽帝,但比天壽帝的五官更張揚,也更具有攻擊性。
孟昔昭沒見過那位據說是名動京城的甘貴妃,也不好說他這幾分張揚,是不是隨了她。
他隻是覺得有點遺憾。
看來是不能用六皇子的身份做文章了,多可惜啊,他好歹也是看過幾個古代電視劇的,怎麼在古代版的親子鑒定裡做手腳,他可熟了!
如果能證明六皇子不是皇帝親生,他都不用再做什麼,甘家一乾人等,明日就能手牽手的一起上西天。
可惜……風險太大,汙蔑貴妃偷情,由於苦主已死,皇帝礙於麵子,不會聲張,可操作性極強,也不用擔心東窗事發;可汙蔑皇嗣有疑
,這就不是僅僅關乎麵子的小事了⑹_[]⑹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而是危及社稷的大事,天壽帝肯定會大查徹查,牽扯到的人,絕不止一個甘家,搞不好幾千條人命都要填進去。
所以,哪怕再心動,孟昔昭也隻能克製住自己的躍躍欲試,就跟那羅襪和肚兜一樣,十分不舍的埋葬在了心裡。
*
十月中,二十四節氣的小雪這一日,應天府罕見的下起了細細雪花。
雖說剛落地就化了,連層冰棱都沒結成,可再怎麼說,這都是雪啊。
孟昔昭披著他那張都能用來做傳家寶的熊皮大氅,脖子上還圍了一條狐皮圍脖,手上又抱了一個純銅做的湯婆子,倚著東宮的窗格,看外麵臘梅點點,星雪紛紛。
作為去過東北旅遊的人,自從見過那銀裝素裹的北國之色,孟昔昭對於這種下著玩一般的小小小雪,就有點看不上眼了。
半耷拉著眼皮,又欣賞了一會兒,孟昔昭轉過身,恰好,鬱浮嵐端著剛熬好的藥汁進來了。
崔冶讓他把藥放在一旁,鬱浮嵐聽話的照做,然後就要出去,把這屋子留給他們兩人。
孟昔昭卻沒體會到他的體貼,把湯婆子放下來,解開崔冶非讓他穿上的圍脖和大氅,他感覺自己有一陣沒和鬱浮嵐說話了,於是十分熱情的叫住他,讓他也坐下。
鬱浮嵐:“……”
看一眼旁邊的太子,見太子神色正常,他這才默默的應了一聲。
曾經孟昔昭在鬱浮嵐眼裡是同僚,如今,孟昔昭在鬱浮嵐眼裡是娘娘。
鬱家滿門效忠太子,他實在是沒法再用平常心看待孟昔昭,尤其回到應天府之後,孟昔昭常常出入東宮,在太子的授意之下,全東宮都唯他馬首是瞻,就算之前鬱浮嵐的心態還調整不過來,如今也被太子強製調整過來了。
孟昔昭見他坐的謹小慎微,不禁沉默一瞬,但還是好言好語的問他:“已經回來有一段日子了,你和聞士集如何了?”
鬱浮嵐眨眨眼,聽到是這事,他放鬆了一點:“跟他打了幾次招呼之後,他大約是看出來我有心與他結交,中秋的時候,還借著給我祖母送節禮的機會,給了我一本手抄的兵書,我對他道了謝,上月在宮中偶然碰見,他問我,想不想離開東宮,若想的話,他便幫我活動一番,讓我出去,做他的手下,可領五千的殿前司侍衛。”
孟昔昭聽了,忍不住的對鬱浮嵐上下打量一番:“依你之前所言,這聞士集與你幾乎沒有來往,是你爹和他關係好,可看他這樣子,分明對你也是極為關心的啊。”
鬱浮嵐:“……”
他苦著臉:“孟大人,您就彆打趣我了。”
那聞士集就是天壽帝的一條忠犬,被這樣的人關心,鬱浮嵐哪怕想一想,都會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孟昔昭笑:“誰打趣你了,我說的可是實話,也罷,看你確實是不喜此人,你以後也不用對他太過客氣。”
鬱浮嵐表情一喜:“我不用再去和他交好了?”
孟昔昭唔了一
聲,卻沒有把話說死:“倒也不是。”
原本還興高采烈的臉色,迅速的灰敗下去,鬱浮嵐正默默消化自己的情緒呢,就見孟昔昭朝他招了招手,一副“觀你骨骼驚奇、我有一本秘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的慈祥老爺爺樣。
鬱浮嵐:“…………”
遲疑的看著他,但鬱浮嵐還是湊了過去。
……
秘籍傳授完畢,等他恍恍惚惚的走了,孟昔昭坐在椅子上,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忍住,樂不可支的蹦起來,然後一頭衝向被侍女整理的一絲不苟的高床,在上麵打了好幾個滾。
崔冶:“……”
剛喝完藥,他嘴裡還澀著,見此形狀,他竟然也被逗笑了。
走過去,擋住孟昔昭打滾的方向,看著他頭發淩亂的坐起來,崔冶神情十分無奈:“有這麼好笑嗎?”
那一陣的情緒過去了,孟昔昭就沒這麼放浪形骸了,摸摸自己還是降不下去的唇角,孟昔昭有些苦惱的說:“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一想到聞士集會被鬱浮嵐耍的團團轉,我就控製不住自己了。”
崔冶:“……”
這不就是幸災樂禍嗎?
笑著搖搖頭,不再讓他糾結這個,他從床頭的暗格裡,取出來一封密信,然後遞給孟昔昭:“二郎看看這個。”
孟昔昭手拿密信,眼睛卻一直朝著那個暗格瞅:“這裡居然還有機關?沒有密信的時候,你在這裡放什麼?”
崔冶完全沒有被打探隱私的冒犯之感,他還落落大方的對孟昔昭微笑:“你猜。”
孟昔昭:“…………”
有種不好的預感,他還是彆猜了。
打開密信,孟昔昭發現上麵隻有兩句話。
——公主掌權,新帝已立,求和。
孟昔昭的眉毛自動就揚了起來。
……
南詔保守派無比頑固,羅薩花逃難到他們那裡去,雖說受到了最高規模的接待,可在大事上,人家根本不聽她的,她隻能靠著自己帶來的那些對她忠心耿耿的南詔士兵上下活動。
如今過去三個月,她終於把保守派壓下去了,可她最終還是沒有雷厲風行的勇氣,在自己登基和扶持一個小皇帝當中,她選了後者。
南詔皇室都被崔冶一鍋端了,除了羅薩花,剩下的有一個算一個,正在應天府當中享受俘虜待遇,羅薩花能從那邊扒拉出這麼一個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也真是不容易,新帝怕是已經跟她出五服了吧。
這些也都不重要,那是南詔的內部事務,如今他們的國土就剩下一小條,當真是夾縫當中生存,附近的任何一個國家,隻要起了心思,他們的生活立刻就會變得更加艱難。
羅薩花足夠冷靜,她連國仇家恨都能忍,控製住南詔以後,她選擇對齊國求和,也在孟昔昭的意料之內。
至於她是準備接受齊國的條件,花錢把貞安羅贖回去,還是不贖,花一部分的錢,買齊國暫時不對他們趕儘殺絕,那都跟孟昔昭沒關係,孟昔
昭盯著這張紙條,腦中唯一的念頭是??[]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南詔投降求和,大軍就不必再東征西討,也就是說,他們要回來了。
抿著唇,輕輕一笑,抬起頭來,孟昔昭當著崔冶的麵,把這封密信放在蠟燭上燒了,然後,他轉過頭,對崔冶說道:“真應該讓我大哥來看看,有你在,他還做搜集眾臣情報做什麼,根本就是毫無用武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