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亓山狼望著施雲琳眼睛裡的淚,他迅速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俯身低頭,將額頭抵在施雲琳的眉心。
施雲琳將手撐在亓山狼的胸膛,恰好壓在他的心口。他有力的心跳,隔著胸腔一下又一下叩擊著施雲琳的手心。聽著他的心跳,施雲琳的指尖輕輕動了一下。
亓山狼睜開眼,視線落在施雲琳皙白的指端。他拉過施雲琳的手,拇指指腹在她的指背上一一撫過,而後拉著她的手,用她蜷起的指背貼上他的唇。
施雲琳指尖僵了僵。她驚訝地望著亓山狼。
亓山狼的眼底浮現一抹異色,他看了施雲琳一眼,握著她的手朝下送去。施雲琳嚇了一跳,瞬間縮回手,她將手背在身後,指尖不自在地蜷起。
亓山狼沒有意外。他握在施雲琳腰側的那隻手也鬆開,很平靜地說:“出去。”
施雲琳足尖朝一側微微挪了一丁點便不再動。她背在身後的手不由自主握成了拳,再鬆開。她挪開的那一點足尖又慢慢挪回來。
亓山狼將她的小動作儘收眼底,他俯視著她,問:“留下?”
施雲琳沉默了一息,才有些艱難地點頭。與此同時,她動作緩慢地將背到身後的手垂放下來,由著亓山狼重新拉過她的手引著她。
當一抹藍色掉進亓山狼瞳孔時,亓山狼忽然騰出一隻手,捂住了施雲琳的眼睛。
二刻鐘之後,施雲琳有些狼狽地從小間出去,她腳步微亂地朝洗手架走去,連熱水也沒添,直接將手放進冰涼的水裡。
亓山狼從後麵跟過來,他提著架在爐子上的水壺朝施雲琳走過去,避開施雲琳的手,在涼水裡兌了一些熱水。
冰涼的水逐漸有了熱度,可是施雲琳雙手發麻,遲鈍得覺察不出來。
亓山狼放下水壺,他立在施雲琳身後,手臂圈住她,將她弄濕了一些的袖子挽起來,然後伸手進水中,幫她洗手。他拿過架子上的皂胰,塗滿施雲琳手心和手背,亓山狼輕輕地給她搓揉,將她的手上揉出綿綿泡沫。亓山狼十分仔細的給她洗手,手指穿過她的指縫,將皂胰的白沫子塗滿施雲琳雙手的每一個角落,兩個人的手糾纏在一起,都沾滿了滑溜溜的胰沫子。
最後亓山狼再給她衝洗乾淨,扯下巾帕將她的一雙手包裹起來輕揉,吸去她手上所有的水份。
施雲琳低著頭,望著映在水麵上的兩個人挨在一起的身影。她小小聲地喚了聲“亓山狼”,“你……你和我說說話吧,說什麼都行……”
亓山狼想了想,說:“不要背對著我彎腰。”
“啊?”施雲琳愣住,茫然地回頭望向他,卻見亓山狼極淺地笑了一下。
似想到了什麼,施雲琳臉上一紅,推開了亓山狼,快步往床榻上去。她爬到榻上,蜷縮著藏身在被子裡。
下床的時候,她將被子掀開了,已經是下半夜了,折騰這麼久,被子裡的暖氣沒了,蓋在身上隻有涼。
身後一沉,是亓山狼上了榻。他靠近,立刻有暖意貼過來。施雲琳悄悄攤開手心,往自己洗得乾乾淨淨的手心偷偷看了一眼。她猶豫了好一會兒,轉過身去,在冰涼的被子裡挪了挪身,一點一點挪進亓山狼的懷裡去。
亓山狼知道她定是冷,伸臂給她掖了掖背後的被角。他再垂眼看她,見她完全縮在他懷裡,隻從被口露出一個腦袋頂。
施雲琳縮在亓山狼的懷裡取暖,她完全睡不著。冬夜安安靜靜的。她開口:“亓山狼,我以前真的以為那隻黑狼是你。我也曾以為到了月圓之夜,你就會真的變成一匹狼。”
亓山狼皺眉,琢磨了好半天才弄明白施雲琳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亓山狼一直知道施雲琳怕他,但是他早就習慣了彆人的懼怕。可不知道從哪天開始,他變得希望施雲琳不再怕他。
施雲琳等了半天沒等到亓山狼開口接話,感覺自己找話題失敗了。她在被子裡挪了挪,在亓山狼的懷裡仰起臉,一雙眼睛在黑夜裡十分明亮地仰望著亓山狼。她說:“亓山狼,是我做了哪件事情惹你不高興了嗎?還是……還是我太笨了處處都要你照顧很惹人煩?”
施雲琳的心口忽然變得緊張起來,她好似隨時都要從亓山狼的懷裡逃開,哪怕回到冰涼的被窩裡。
“沒有。”亓山狼望著施雲琳,他眼底一片坦然。
施雲琳對上亓山狼的目光好半晌,才勉強信了他說的這話。她收回視線,重新埋臉進亓山狼的懷裡。不多時,她迷迷糊糊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施雲琳聽見外麵的說話聲醒來。她揉著眼睛坐起身,扯了架子上的外衣披在身上下了床,走到窗口前將窗戶推開一條縫往外望去,看見一個男子站在亓山狼麵前正在稟話。
施雲琳隱隱約約好像聽見了父親的名字。
亓山狼聽見了施雲琳下床的聲音,他回頭朝窗口望了一眼。施雲琳剛好看見他皺起的眉頭。
送信人走了之後,亓山狼走進屋裡。
施雲琳迎上去,問:“今天回家嗎?”
“去長青巷。”亓山狼道。
施雲琳微怔,便知道自己剛剛沒有聽錯。剛剛的送信人確實送來了和父親有關的消息。
長青巷的小院裡,施彥同和付文丹坐在數下的石凳上,兩個人並肩而坐,望著院牆外的藍天。
施彥同拉過付文丹的手,幾度想開口,又幾度開不了口。
付文丹微笑著主動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優柔寡斷了?這次好不容易求了機會,能隨軍帶路。回到湘地,有了接應的人。到時候和林將軍他們裡應外合,定能讓魯國措手不及。”
施彥同當然知道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這次亓國與魯國交戰,而他因為太熟悉魯國的地形,求到了隨軍出征引路的機會。而且這次亓山狼居然不是主帥,這讓他的暗中行動更有了勝算。
可是,他能向亓帝求來這個機會,亓帝也不會完全信任他。他的妻兒必然不可能同行,隻會留下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