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齊嘉恕急著回王府,偏偏今日元宵佳節,哪裡人都多,馬車走走停停行得慢,讓他心煩氣躁。
前麵不知道為何又堵了起來,他掀開馬車旁往外掃了一眼,一眼看見沈檀溪。
他目光已經移開了,又轉回去,定定落在沈檀溪的身上。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她蹲在地上,將臉埋在膝上,雙手抱住自己的頭。裙擺堆在地上,染臟了不少。她縮成一小團,好像在發抖。
雖然她沒有露臉,可齊嘉恕還是隱約把她認出來了。他盯著沈檀溪抱膝的手,在沈檀溪的左手手背上,有一顆小小的紅痣。
她形態詭異,已經引了不少路人好奇張望。
沈檀溪也知道不能在蹲在這裡,她頭腦沉沉,全身從上到下都不舒服,她費力地抬起頭,竟是連方向都難辨。
齊嘉恕看見她的臉,訝然之後皺了眉。
“鬆之,”齊嘉恕伸手一指,“將人帶過來。”
鬆之應聲,和另外一個小廝朝沈檀溪走過去,一人一邊駕著沈檀溪的胳膊將人帶往馬車。
沈檀溪腦袋裡一片混沌,不願意跟陌生人走,她想要掙紮,卻渾身沒有一點力氣。
圍觀的人瞧著奇怪的女人被押到一輛豪華的馬車前,馬車裡的人必然非富即貴。也沒敢繼續看熱鬨,四散開。
齊嘉恕的兩個侍衛將沈檀溪被押到馬車前,便鬆了手。
忽然一陣涼風吹過來,從沈檀溪的後領吹進頸中,一陣刺骨的涼意頓時她清醒了不少。
沈檀溪已經猜到了自己必然是吃了什麼亂七八糟的藥,她從車窗看清了齊嘉恕。她漲紅帶濕的臉頰白了又白,踉蹌地後退,想要逃。
齊嘉恕移開目光,沒有去看她那張紅透的臉頰。他目視前方,開口:“上車。”
“不……”沈檀溪又向後退了一步,她幾乎已經站不穩,身子晃來晃去,差點跌倒。
齊嘉恕無語地看向她,盯著她將綻的嬌濕芙蓉麵,緩慢道:“上車去太醫院,留在大街上發病。你自己選。”
沈檀溪死死咬著唇,嬌柔的下唇被她咬出血絲。她望著馬車裡的齊嘉恕,陷入劇烈的掙紮。
她不是不知□□的未出閣姑娘家,靖勇王幾次三番的暗示,她都看懂了。她不能上他的馬車。可是……螞蟻在她身體裡爬,她又是真的需要被救助。向大街上的陌生人求助送她長青巷嗎?
她是應該去賭陌生人的善心,還是去賭一個王爺的不屑?
在馬上就要站不穩的前一刻,沈檀溪做出了決定。她扶著車壁艱難地挪到車前,顫顫巍巍踩著踏腳凳登上馬車。她剛進到馬車裡,人就軟下來,跌坐在門口的長凳上。
“多謝王爺……”她顫聲答謝。若聲音是實質,她低柔婉轉的聲線幾乎能擰出滴滴答答的水來。
齊嘉恕提聲:“改路,太醫院。”
馬車調轉了方向,朝著太醫院急奔而去。
沈檀溪低著頭,整個人蜷縮起來,儘量將自己縮在長凳的最外邊,緊貼著門口。她知道自己的呼吸在加重,恥辱感讓死死低著頭不敢抬起臉。她更不敢讓自己發出聲音來,將下唇咬爛,鮮血的腥味兒蔓延了滿口。可是她快要控製不住自己的呼吸,急得她掉眼淚。
齊嘉恕抬手將車窗的垂簾掀開,往外望去。
馬車拐歪,忽經過幾株紅梅。他伸手,掌心擄了一捧枝頭雪。他俯身,去拉沈檀溪抱膝的手。
沈檀溪身子一僵,她抬起頭,發紅的眼睛警惕地盯著齊嘉恕。
齊嘉恕將一捧涼雪放進她的手心。
沈檀溪怔住。冰涼的雪躺在她的手心,絲絲涼意給她帶來了短暫的清醒。她再看向靖勇王,他已經坐回遠處閉上了眼睛。
齊嘉恕傷勢未愈,前日還突然又發燒,正覺得身上冷。弄了這麼一捧雪,手上覺得涼得很。他雙手捧了暖手爐,閉上眼睛靜休。
女子嚶嚶的哭聲實在惹人心亂,齊嘉恕捧著暖手爐,閉著眼睛,在心裡默念起《金剛經》。
直到腿上一沉,齊嘉恕睜開眼睛,看見沈檀溪神誌不清爬到他身上來。
馬車從平坦的官路轉到顛簸的石子路上。馬車開始變得有些顛簸,齊嘉恕正覺得顛得難受,馬車拐彎的瞬間,沈檀溪正好整個人撲過來,齊嘉恕的後背被狠狠撞在車壁上。剛結痂的傷處一下子裂開,疼得他呲牙,一陣眼冒金星。
齊嘉恕深吸一口氣好不容易從眩暈的疼痛中緩過來,頓時覺得胸口一涼。他低頭一看,沈檀溪已經把他的衣裳扯開了。
齊嘉恕忍著背後傷口裂開的疼痛,舉起手裡的暖手爐,想要將沈檀溪敲昏。
沈檀溪忽然抱住齊嘉恕的脖子,抬起一張濕漉的臉。朦朧如霧的眸子好似攏著一層薄紗。
齊嘉恕微怔,抬起沈檀溪的眼睛,仔細去看她的眼睛。
“銷春絲?”齊嘉恕微驚。
可這是宮裡的東西。
齊嘉恕出神功夫,腰帶已經被沈檀溪扯開了。齊嘉恕垂眼看她,將手裡的暖手爐扔了。
——若真是銷春絲,把她敲昏送去太醫院也遲了。
齊嘉恕無語地探頭到車外,下令停車,又冷聲讓所有車夫侍衛都滾蛋,滾得越遠越好。
當沈檀溪抖著手去褪齊嘉恕褲子的時候,齊嘉恕垂眼看她沾著眼淚的眼睫,抬了抬腰配合。
“澤明……”沈檀溪的吻細細碎碎地落過來。
齊嘉恕冷笑。他這是被沈檀溪當成她的鬼夫君了?她總不能在做一場和她亡夫的人鬼春.夢吧。
他伸手握著沈檀溪的下巴,抬起她的臉,去看她將要化成一汪春水的嫵媚。
從第一次見到她,齊嘉恕就想得到這個女人。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竟會是這樣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