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亓山狼縱馬飛奔而歸。他的黑馬乃高壯英勇神駒,他一路飛馳衝回長青巷,乃至到了院門時馬速還未來得及降。他也不勒韁下馬,橫衝直撞,黑馬的馬肩用力撞上院門。院門被撞開,轟然倒地。就連院牆也跟著晃動。
黑馬載著亓山狼躍進庭院,馬蹄揚踏,踩亂了滿院的厚雪,積雪飛揚。
亓山狼勒住馬韁,看著站在施硯年房內門口的施雲琳。他將胸口憋了一路的那口氣長長舒出。
施雲琳愣愣望著亓山狼,不知道發生什麼要緊事了。他縱馬奔來,渾身周圍蕩著一股殺氣,高揚的馬蹄好像下一刻就要將整個小院踏平。施雲琳被這個樣子的亓山狼唬住了。她不是沒有見到亓山狼發怒,可是他此刻仿若殺神一樣的身姿,讓施雲琳十分陌生,好像他以前對她生氣的冷臉都不算發怒了。
施彥同和付文丹也被嚇了一跳,趕忙披衣出來,立在門口朝外望去。
施璟站在施彥同身邊探頭往外望,有些駭住。這幾次接觸,他雖然有些害怕亓山狼,可又總能壯著膽子主動去接近。但這個樣子的亓山狼,讓他屏息,也讓他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怕亓山狼。
施雲琳提裙抬步邁出門檻,剛邁出一隻腳,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了施硯年一眼。
額,她穿了橙,他穿白。
施雲琳這才回過頭,提裙踏著簷下的台階,幾乎小跑著朝亓山狼奔去,鞋子在雪地上留下她走過的痕跡。
“你……”施雲琳立在馬下,仰頭望著亓山狼,“你怎麼回來了?是、是出什麼事情了嗎?”
亓山狼垂眼看她,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她好半晌,然後他才彎腰,伸手握住施雲琳的下巴,抬起她的臉。
施雲琳茫然地望著他。
大雪紛紛揚揚,落在施雲琳的臉頰上。她眨了下眼睛,雙手去捧亓山狼的手腕,再次柔聲輕問:“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不是說傍晚才回來嗎?”
亓山狼忽然將盯在施雲琳臉上的目光移開,看向站在門口的施硯年。
施雲琳順著亓山狼的目光望過去,她皺了眉,雙手捧著亓山狼的手腕輕搖,她不再多問,而是道:“你都淋濕了,回屋裡換身衣裳。”
亓山狼這才收回目光,抬腿下了馬。施雲琳攥著他的袖角,輕輕拽了拽,拉他回房間。
進了屋,施雲琳才鬆了手。她站在亓山狼麵前,踮起腳來,拿著帕子拂了拂他肩上的積雪。未化的雪被她的纖纖素手拂走,可是更多的雪早就融化濕透了亓山狼的衣服。
她伸手去解亓山狼的衣帶,踮著腳費力將外衣從他肩上扯下來。然後發現他連裡麵的裡衣肩頭也濕了大片。
“好大的雪。”施雲琳感慨一句,再去脫亓山狼身上的裡衣。
手腕忽然被亓山狼握住,有些疼。施雲琳抬眸望向亓山狼,他正盯著她。
施雲琳似乎已經習慣了亓山狼的不開口。四目相對,施雲琳對他柔柔一笑,道
:“不管什麼事情,先換身衣服。”
亓山狼握著施雲琳的手腕沒放。他問:“上午去哪了?”
“這麼大的雪,我哪兒也沒去。”
“有沒有見外人?”亓山狼再問。
施雲琳不懂亓山狼為什麼突然審問她。她輕蹙了眉,嗔聲:“見我哥哥算嗎?沒去彆的地方,隻去見了我哥哥,還沒說上兩句話你就回來了!還有什麼要審問的嗎?”
施雲琳甩開亓山狼的手,背轉過身去,惱聲:“濕衣裳你愛換不換!”
亓山狼沉默不語。
施雲琳背對著他僵持了好半天,還是慢吞吞地轉回身,抬手去脫他身上濕了大片的裡衣。
她拿了乾燥的衣裳過來幫他穿,給亓山狼疊理衣襟的時候,施雲琳垂眼,視線落在亓山狼的小腹上。他胯前的肌理斜著向下,隱在他腰帶之下,細碎的毛發覆在他的小腹上,而更多的,同樣隱在了他腰帶之下。
施雲琳趕忙將他的衣襟交疊攏好係上,她再拿起一旁的外衣扔給亓山狼,讓他自己穿。
她轉身走到爐子旁,拿著炭夾在炭火裡紮了紮。
亓山狼披上外衣,他的目光卻始終落在施雲琳的身上。屋子裡又是很長一陣沉默之後,亓山狼第三次開口:“吃過什麼?”
施雲琳望著火苗,眨了眨眼睛。她想了想,轉過臉打量著亓山狼,眼中浮現困惑。她說:“誰……用我做理由把你叫回來的嗎?”
亓山狼不答,繼續問:“好嗎?”
“啊?”施雲琳拚命去理解亓山狼這話,卻也仍舊一頭霧水。
這個時候宿羽到了。明明亓山狼剛走,他就立刻出發去追。他快馬加鞭一路趕來,趕得上氣不接下氣,還是落後了這麼久。
他急促地叩門。施雲琳親自開了門。宿羽看見施雲琳愣了一下,鬆了口氣,道:“夫人安好就好。”
施雲琳見了宿羽好似見了大救星。亓山狼是半個啞巴,可宿羽卻是出了名的能說會道。她趕忙追問:“宿大人,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
宿羽跟在亓山狼身邊久了,練就了用簡練的語言敘事的本事。比如現在,他甚至不需要說話,隻是將那綁在短箭上的布條遞給了施雲琳。
施雲琳看著“施雲琳有危險”這五個字,瞬間就把亓山狼這莫名其妙的一係列行為弄懂了。就連他最後那個令人摸不著頭腦的“好嗎”,也讓施雲琳隱約弄明白了意思。
宿羽走到亓山狼麵前,道:“故意支開,應該立刻返回。”
頓了頓,見亓山狼沒什麼反應,隻是盯著他的夫人瞧,宿羽輕咳了一聲,再道:“您不去就不去,我回去。我去查。”
門外,忽然傳來付文丹的驚呼聲。
施雲琳想也沒想,趕緊轉身小跑著出去。“母親,怎麼了?”
施雲琳一邊問一邊往外跑,她剛問完,也跟著驚呼了一聲,睜大了眼睛望著院外的方向。
沈檀溪身上覆著厚厚的積雪,就連眼睫上都沾著碎雪
,雲鬢淩亂,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厚雪回來。她甚至,遺了一隻鞋子。單薄的身影在紛紛大雪裡狼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