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那個小啞巴 布丁琉璃 8127 字 5個月前

護理師努力保持微笑:“先生,娜娜小姐腿不好,要是摔著碰著了,後果會很嚴重。”

等了好幾分鐘,見老板沒有要管的意思,護理師隻好苦著臉退下。

一首曲目結束,駱一鳴手搭在沙發椅背上,回頭看向沐浴在晨光中的表哥:“要不上去瞅瞅?都是一家人,血濃於水,哪能真不管啊。”

霍述收了小提琴,微微側首。

“血濃於水?”他像是在品味這個詞。

“咋了,難道不是?”駱一鳴問。

“世人總將家族看得很重,事實上大部分親情的維係,不過都是利益的結合,原則上來說,世間並不存在無條件對彆人好的關係。”

比如嬰兒一出生就能抓緊手裡的物品,依戀父母源於對物質和精神的需求,母親愛護孩子得益於催產素的釋放和‘養兒防老’觀念的根深蒂固,所有感情模式都經不起深層推敲。

霍述坐在落地玻璃旁的單人椅中,深藍的布料被握在年輕白皙的指節間,慢慢拂過昂貴的羊腸琴弦,“依娜已經十八歲,法律上的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怎麼做是她的事,我沒有管理的義務。”

理智的回答,駱一鳴無從反駁,卻又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或者說,霍述的情緒有點過於平靜了。

哥哥照看親妹妹,難道不是天經地義嗎?

“哥你這想法很危險啊,話不能說這麼絕對。”

駱一鳴頭頂翹著一撮呆毛,伸手指了指自己,“好比我和你,咱倆就是純鐵哥們交情,沒有任何利益交集也能玩到一塊兒,是不是?”

霍述的指腹劃過琴弓,像是握著一柄出鞘的劍,抬眼問:“沒有利益嗎?”

駱一鳴心裡一咯噔,有種被洞悉的錯覺。

在霍家,霍述的身份有些微妙。

而駱一鳴身為上一代霍家幺女的兒子,含著金湯匙出生,是正兒八經的“太子爺”。

按理說,他這樣的人不會和霍述走得太近,能玩到一塊兒去,除了霍述從小就表現出全方位碾壓他的智商、導致他因恨生愛外,還有另一個無法宣之於口的原因……

駱一鳴將自己的小心思藏得很好,正想著怎麼岔開這個危險的話題,就聽霍述極低地笑了聲。

“難道不是為了逃避姑父姑母的管控,才拿我當擋箭牌,跑來山城逍遙自在?”

霍述的聲音如春風和煦,仿佛方才的洞悉感隻是錯覺。

駱一鳴借坡下驢,做出誇張的表情:“不是吧哥,這都被你看出來了?這也不能怪我,實在是爹媽太能嘮叨!你說我都快大學畢業了,超過22點沒回家還得被我媽奪命連環call,整天就想著讓我子承父業,一點自由空間都沒有,那我不逮著機會往遠了跑啊?何況,哥你可是十五歲就考入國外M理工的學霸啊,跟你混絕對不虧。”

霍述唇線微翹:“我可雇不起國內金融巨鱷的寶貝兒子。”

“什麼巨鱷,乘著祖國的春風混口飯吃而已。家裡的事有爹媽和兩個姐姐操心,我就一紈絝子弟。”

駱一鳴做出吊兒郎當的模樣,“所以哥,今兒有什麼活動?不如我介紹幾個當地的朋友給你認識,都是圈裡的人脈,就當給我這個紈絝長長臉唄!”

駱一鳴是天生的人來瘋,才剛到山城落腳,就已經搭上了圈內的人脈,這號召力不容小覷。

霍述看了眼桌上的日程表,說:“下午三點有個慈善活動,要去花石街走一趟。”

花石街在老城區的山腳下,依山傍水,建了一家九年製的特殊教育學校,養老院和福利院毗鄰而居。

“去獻愛心啊?”

駱一鳴瞬間沒了興致,“沒勁兒,我還是去睡覺吧,玩通宵困死我了。”

說話間打著哈欠起身,懶洋洋趿拉著拖鞋上了樓。

霍述垂首笑了笑。

霍家祖上是從山城走出去的,財富累積到他們這種地步,樹大招風,適當做些慈善公益,能用最小的利益收獲最大的影響力。老爺子年紀大了,就在乎這些虛名。

陽光在琴弦上拉出金色的光澤,浴室有了動靜,是霍依娜“洗”完了頭發。

她的臉色很白,濕漉漉的長發披散著,整個人像是從冷潭中爬出來的水鬼,操控智能輪椅磕磕碰碰地回了臥房,再砰的一聲摔上門。

護理師想進門又不敢,在走廊裡探腦袋。

霍述自始至終沒有抬頭,眼眸半垂,像是在看什麼,又像是什麼也入不了眼。

想起了剛才駱一鳴的話,他抬起指腹,漫無目的地叩了叩血色的琴身。

對霍依娜的態度,他表現得很危險嗎?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畢竟在號稱“禮儀之邦”的國內,人們看中品行更甚於能力,不需要特立獨行的怪胎。謙和上進,才是最好的保護色。

而霍述最擅長的,就是如何扮演一個好人。

他起身,朝臥房走去。

再抬眼時,淡漠的眸子中已浮現出幾分憂色。

“我剛搬過來,難免顧不上我妹妹,還請你們多費神。”

“霍先生說哪兒的話?這是我們份內的事。”

護理師小姐受寵若驚,忙回答,“其實比起腿上的傷,霍小姐心理的問題更嚴重。洗浴是件很私密的事,霍小姐拒絕我們幫忙,抵觸展露身體,很大程度上源於內心的恥感,這可能需要專業的人幫忙。不知您有沒有聽說過‘助浴師’的存在?這項職業源於日本,在國內還是很新的冷門職業,如果能有本地專業的助浴師協助我們護理洗浴,會更有利於霍小姐的身體恢複。”

“謝謝你的建議,我會認真考慮。”

霍述輕揚唇線,露出一個完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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