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摩浴缸咕嚕嚕地冒泡兒,霍依娜躺在裡邊,臉頰被熱氣熏出了淡淡的血色,看起來總算添了幾分活氣。
林知言問她腿泡久了會不會癢,她不肯吭聲,隻在快遞的狗頭拱過來時,下意識撫摸兩把。
林知言放下吹風機,將霍依娜沐浴過後的乾爽頭發用抓夾綰起,然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我的確抱怨過,用那種藥的人那麼多,為什麼中毒耳聾的人偏偏是我。】
霍依娜不耐,搞不懂小啞巴又要廢話什麼。
【但正因為聽不見嘈雜的聲響,我的專注力很強,能靜下心觀察細枝末節的東西,對色彩的捕捉也要比常人敏感得多。我的學生還說,我的手語打得像跳舞一樣漂亮……】
林知言眼裡盛著光,帶著些許小得意,【你看,我這樣的殘廢也還是有很多有優點的吧?】
“……”
霍依娜總算明白了,林知言是在答複她在斜坡下的那句質問:“你也是個殘廢啊,應該理解我才對吧!”
因為理解,所以才不遺餘力想要拉自甘沉淪的她一把。
“這算什麼……”
霍依娜嗤地笑出聲,眼睛有點兒紅,“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原來做一個傻子可以活得這麼輕鬆。”
“?”
林知言揚眉,說誰是傻子?
霍依娜吸了吸鼻子,看向一直安靜趴在浴缸邊的快遞:“以後你還會帶狗子來嗎?”
她願意期待“以後”了,是件好事。
林知言想了想,打字轉換語音:【你以後想見它,可以隨時去花石街福利院。】
“哈?帶它來找我不就行了?你就是想騙我出門吧!”
林知言無辜眨眼,一副“哎呀被你發現了”的表情。
她知道,霍大小姐遲早會“上鉤”的。
……
林知言結束完工作,天邊的晚霞被夜色浸潤成晦暗的藍紫,客廳裡燈火輝煌。
霍述靠在椅中劃動平板電腦,茶幾上堆了幾本很厚的書,全英文,充斥著晦澀難懂的專業術語。
那天撞車的小卷毛也在,正架著腿坐在沙發上,手裡嘩啦啦轉著一把車鑰匙,嘚吧嘚吧地和霍述聊天。
“我這幾天忙著和朋友攢局呢,知道你不愛這些虛的,就沒來打攪你。不過要是我姐她們問起來,你就說我一直在跟著你做事,可千萬彆說漏嘴啊!”
霍述不置可否。
“嘿嘿嘿謝謝哥!”
小卷毛笑得雞賊,話鋒一轉,“對了,我聽說那幾個帶頭鬨事的老頑固要麼心臟病住院,要麼搞女人身敗名裂,都轉讓股權退出公司了……到底咋回事啊?”
霍述語氣淡淡:“不清楚。你什麼時候對人家的私事感興趣了?”
“……嗐,這不好奇嘛!估摸著是他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陰溝裡翻船吧。”
小卷毛拿眼偷瞄霍述,轉了話題,“哥,上次我不把你車刮壞了嗎?正好最近入了輛新車,是咱五道口職業技術學院的高材生設計的,從裡到外純純國產,可稀罕了!全國就這一輛,今兒給你開過來了,喏,就停院子裡,送你將就著用!”
“免了。”
“為啥不要?你不會嫌棄我這車是國產的吧?要真這樣兒我可得批評你了,哥你不能讀過幾年洋墨水就看不起國貨啊,忘本的人在我們家是要被吊起打的!”
“首先,我很愛國。”
霍述眼也不抬,“其次,姑父要是知道你將這麼有紀念意義的車拿來隨手送人,隻怕你才是彆吊起來打的那一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放心吧,老駱沒這麼小氣!不是我說,你現在代步的這輛四個圈兒太普通了,開出去我都怕你掉麵兒!”
小卷毛假裝聽不懂霍述的弦外之音,抹了把笑出的眼淚起身,正巧看見牽著工作犬站在走廊處的林知言,不由“謔”了聲。
“這哪位啊?哥你不仗義,竟然金屋藏嬌!”
“彆瞎說,林老師是請來照顧依娜的助浴師。”
小卷毛也不清楚助浴師是個啥,揚眉嘟囔一句:“小姑娘忒不厚道,偷聽我們講話。嘶……我怎麼看著你有點麵熟?”
林知言見兩人聊得起勁,所以才沒出言打擾。聽到小卷毛抱怨,就抬掌攏在耳朵邊,搖手表示自己反正聽不見。
熟悉的手語,小卷毛一拍手道:“我想起來了!那天撞上的小啞巴嘛!”
林知言眼角抽了抽,努力保持微笑。
【我叫林知言,不是小啞巴。】
她單手敲著手機打字,將備忘錄遞到小卷毛眼前。
“行嘞,我記住了。”
駱一鳴饒有興趣打量林知言,一抬下巴瀟灑道,“駱一鳴,駱駝的駱,一鳴驚人的一鳴。”
兩人這就算正是認識了,霍述已在服務表上簽字,依舊是灑脫遒勁的筆觸。
一旁的駱一鳴佯做玩手機,脖子卻伸得老長,橫著眼睛偷看。
霍述乜眼,駱一鳴立刻收回腦袋,裝模作樣地走開了。
霍述起身主動道:“天黑了,我送林老師回家吧。”
林知言帶著一隻掉毛怪大狗,怎麼好意思再麻煩霍述?
【不用啦,我朋友開了車來。】
落地窗外,穿著降落傘褲、打耳釘的金發男生掐著時間出現,懶洋洋靠在鐵藝柵欄外等人。
“是男朋友?”霍述審視。
【普通朋友,一起工作過。】林知言笑著解釋。
“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