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44章 “不熟。”(2 / 2)

那個小啞巴 布丁琉璃 14871 字 4個月前

“您過獎,我隻是個,小畫家。”

“畫家好啊!你們搞藝術的都心思細膩,自帶一股多愁善感的氣質,瓷人兒似的。”

林知言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搭話,隻淡淡提了提唇線。

顧總還在滔滔不絕,有意無意地提及他朋友經營的一家畫廊,又問及她有沒有男伴,言外之意昭然若揭。

林知言半晌無言。

她沒有男伴,又隻是一個毫無背景的聽障小畫家,偏偏有幾分姿色,自然是這些富豪們搭訕取樂的完美對象。

這個顧總,還真是浪費了小說男主一般的姓氏和身份。

“我還有事,失陪。”

“酒會才剛開始,怎麼就要走呢?”

“小霍總,今天難得見你下凡,與民同樂啊。”

身後傳來一道含笑的招呼聲,林知言和顧總同時一頓。

顧總到底是生意人,很快堆出笑臉來,轉身“喲”了聲:“霍總,又見麵了。”

“你是?”霍述略一凝眉。

顧總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尷尬一笑:“家恒地產的顧明昭,小公司罷了。霍總日理萬機,貴人多忘事。”

“我的記性確實不太好。”霍述緩聲說。

您真是過謙了!這恐怕是林知言今天聽到的,最大的笑話。

“都說‘士彆三日當刮目相待’,就算熟人站在眼前,我也未必一眼認出來。”

霍述話裡有話,朝著那道纖白的背影略一舉杯,若無其事地開口,“你說對嗎,林……長耳老師?”

這下林知言想遁也遁不成了。

她感覺無數道視線齊刷刷朝著她紮來,或探究,或驚異,要從她身上刮下一層秘辛來似的。

說實話,她搞不懂霍述是什麼意思。

既然要裝陌生人,為什麼不一直裝下去?這會兒又過來揭短乾什麼,難道那點雞零狗碎的往事還要翻出來給彆人下酒不成?

林知言平靜地轉過身,對上霍述眼睛的一瞬,有種驚心動魄之感。

離得近了,她才發現霍述左胸口折疊的一方帕子,顏色似乎有點眼熟。

或許隻是湊巧,她不敢去確認。

“霍總和這位認識?”

最驚訝的當屬顧總,白胖的臉硬生生漲成了豬肝色。

要是不小心調戲了霍總的女人,他……他還要不要在圈子裡混了?

霍述的目光落在林知言臉上,既不似記憶中那般灼熱,也沒有麵對旁人時的冷冽,隻餘一種看不透的深邃,幽幽地拉扯著人往下墜。

“幾年前認識。”

他看著林知言略顯緊繃的唇線,移開視線,“不熟。”

“……”

你最好是不熟,林知言心道。

然而霍述認識的人,哪怕隻是點頭之交,也值得眾人高看一眼。

周遭打量林知言的目光就收斂和善了不少,幾個女人替自己的男人出麵,熱情招呼道:“哎呀,原來長耳老師這麼厲害呀!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了。”

就這麼短短半分鐘的時間門,林知言就從一個沒什麼人在意的小畫家,變成了“泰山”,還真是現實。

“言寶寶!”

身後傳來淩妃的聲音,正懶得虛與委蛇的林知言如蒙大赦。

她回頭打了個招呼,隨即朝著眾人微笑辭彆,轉身迎向興奮得兩眼放光的淩妃。

霍述移回視線,望著她迫不及待離去的背影,將高腳杯裡的酒一飲而儘。

然後在一片殷勤的攀談聲中,索然無味地擱了酒杯。

……

盥洗室,明燈如晝。

霍述抬手扯鬆領帶,靠著牆點燃一支煙,打火機的光攏在掌心,來不及點亮眼眸,就已寂滅。

他從來不喜歡吸煙,哪怕在充斥各色-誘惑的國外生活時,也沒沾染半點。倒不是他潔身自好,而是純粹瞧不起,他一直覺得,會被尼古丁控製的人都是意誌薄弱的廢人。

他是這兩年才開始吸煙,但也隻是極少數需要冷靜或提神的時候來一口,不過肺,不上癮。

青白的煙霧嫋散,鏡中的那張年輕英挺的臉變得模糊起來。

發膠鬆了,頭發墜下來一縷,霍述在大理石台麵上按滅了煙,抬手很認真地將頭發絲朝後抹去,一絲一縷仔細調整好,直至回到記憶中最滿意的狀態。

“那個小畫家皮膚真白,看得我心癢癢。”

隔間門裡忽然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狎昵的語氣。

衝水聲傳來,另一個聲音笑道:“小霍總打過招呼的人,你也敢碰?”

“想想還是可以的嘛。我沒試過這種,聲音又酥又含混,一個詞一個詞地往外蹦,不知道在床上時會不會也是這樣說話……”

聲音戛然而止。

“霍總,你怎麼在這?”鏡子裡映出兩張尷尬的臉。

霍述仍對著鏡子擺弄頭發,麵上看不出喜怒,就好像方才什麼也沒聽見。

整理好了,他方直身,朝著鏡子一抬下頜:“你看。”

顧明昭見霍述沒事人似的,心放下大半,立即向前,瞪大眼睛瞅著光亮的鏡麵:“看什麼,霍總……”

話還沒說完,後腦勺的頭發連同假發被人揪住,一股大力按著他的腦袋朝鏡子上摜去!

嘩啦一聲響,碩大的鏡麵以顧明昭的腦袋為中心,綻開一片密布的蛛網紋。

割裂的碎片中,映出無數張霍述的臉。

顧明昭捂著腦袋哀嚎起來,同伴已然嚇傻了,僵在原地不敢過去攙扶。

霍述氣定神閒地洗乾淨手,整了整領帶,然後朝聞聲趕來的服務生微微一笑,說:“顧總腳滑,不小心撞到了腦袋,辛苦你們處理一下。”

宴會廳。

“老葛同我說起過你,我們都非常欣賞你的畫。正好,下個月我打算在校內舉辦一場作品展,正缺人合作,如果你有興趣,請務必與我聯係。”

氣質儒雅的老者遞來一張名片,林知言雙手接過一看,名片正麵赫然寫著“XX美院美術館”幾個字。

國內最頂尖的藝術朝聖殿堂,林知言當然無法拒絕。

“感謝您、邀請,一定。”

林知言欣然應允。

“期待合作。”

老者慈祥一笑,心滿意足離去。

“這麼說,你一個月後還得來京城辦展?”

淩妃想到一個主意,當即放下酒杯道,“趁著有空閒,你隨我回山城吧!你都多久沒回去了?上次我去福利院,那群小孩兒還纏著我問你的下落呢。”

林知言被說得有些心動。

如果放在幾天前,她可能會拒絕,可今天已經和霍述打過照麵,那種相安無事的疏離感反而削減了她的擔憂,鄉愁無限放大。

“那,我想想。”

她抬指在太陽穴附近轉動,做了個思考的動作。

兩人正敘舊,忽聽遠處傳來一陣騷亂。

那個顧總狼狽地捂著腦袋,被人攙扶著架出去了。聽身邊的人說,是他上廁所時腳滑,一腦袋磕在了鏡子上。

“真夠倒黴的。”

淩妃好整以暇地看熱鬨,然後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覺揚起,連聲音都軟了幾個度,“你回來啦。”

林知言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隻見一個大眼睛的清秀青年大步走來。

她頓了一秒,才認出來是駱一鳴。

他將那頭小卷毛拉直了,剪成很清爽的發型,看上去穩重了不少。

“駱、一鳴。”

“林知言?”

駱一鳴自然而然地牽住淩妃的手,上下掃視麵前這個落落大方的漂亮女人,咋舌道,“你變了好多。”

“謝謝,你也是。”林知言微笑回應。

“你會說話啦?說得還挺不錯,看來我哥……”

“?”

“沒什麼。”

駱一鳴不太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感慨道,“這幾年大家都變了好多,我哥也變了不少。對了,你們見麵了嗎?剛才在盥洗室,我哥……”

林知言不太想聊這事兒,溫聲說:“你們聊,我先、回房收拾。”

“林知言!”

駱一鳴叫住她,盯著她平淡無瀾的臉許久,才問,“你真的不知道,我哥為什麼要揍顧明昭?”

林知言一頓。

顧明昭是霍述打的?不是說腳滑撞上鏡牆嗎?

淩妃看這林知言怔然的神色,下手狠擰了一把駱一鳴的胳膊:“你要死啊!提他乾什麼!”

“嗷!淩老師,你這是體罰!”

駱一鳴痛得五官扭做一團,還想說點什麼,視線忽然一頓,想說的話也儘數卡在了喉中。

“算了,你自己問他吧。”

駱一鳴看向林知言的身後,然後將一臉莫名的淩妃拽走了。

林知言回首,隻見霍述自走廊的另一端而來。

霍述的信條裡生來沒有“逃避”二字,見到她,也隻腳步一頓,隨即繼續前行。

周遭往來的人影淡去,墨色的頭發襯得他的皮膚極白,黑色收腰的西服,頎長的腿,純手工皮鞋的後跟叩在地麵上,發出極輕的篤篤聲。

那腳步聲不急不緩,卻仿佛走出了一股披荊斬棘的氣勢。

一聲一聲,回應著她平穩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