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49章 交鋒。(2 / 2)

那個小啞巴 布丁琉璃 9357 字 4個月前

眼下計劃有變,畫展這邊也有人穩定經營著,不需要她本人親自盯梢。林知言在京城遊玩了幾日,還是決定回深城去,搞搞新畫的創作。

她已經有了新的靈感:上次回山城時,她去祭拜了小鈴鐺,見到小小的墓碑上刻著一句墓誌銘:“女孩子不一定要喜歡粉色,可以是任何一種顏色。”

恍然間,林知言有種靈魂被擊中的共鳴。她多年前在課堂隨手打出的一句話,於此刻正中眉心。

她畫過奇幻世界的大妖,畫過現實世界的殘障群體,唯獨沒有正兒八經地畫過自己——身為女性的“她”,以及“她們”。

靈感噴湧而出,林知言昨晚頭腦風暴到淩晨兩點,捋創意捋到眼皮沉沉才罷休,第二天醒來一看,後麵幾行字亂七八糟已經不知道在記錄些什麼東西。

十二點退房,林知言十點半才起來收拾東西,匆匆吃了兩口土司墊肚,連妝發也來不及弄,戴著口罩就去辦理退房手續。

兩口沉重的大箱子擱置在腳邊,一個門童打扮的年輕男人主動走過來,替她搬運行李。

林知言道了謝,剛想說放在路邊就可以,卻見門童徑直將行李箱搬去了一輛打著雙閃的轎車後備箱。

林知言一頓,認出了這輛永遠鋥亮的黑色轎車。

霍述從副駕駛下來,一身簡單而富有朝氣的休閒裝,恍若初見重現。他替林知言拉開了後座的車門,車廂內的冷氣瞬間拂麵而來,涼絲絲熨帖著她的每個毛孔。

他近來總是如此,突然出現,碰釘子後突然消失,隔幾天,又沒事人般再次出現。

林知言習以為常。

她轉頭,對男服務生說:“不好意思,不是這輛車。”

“是這輛車。”

霍述嗓音清冷含笑,從皮夾中抽出一張小費遞過去,體麵地將服務生打發走。

林知言已經懶得問霍述為什麼總是掐著時間出現,反正,他有的是錢,有的是門路。

見她站著不動,霍述扶著車門彎腰,似是無奈:“我帶你去個地方。去了以後,如果你還執意要走,我絕不阻攔。”

林知言狐疑地看著他。

霍述的表情淡定而真誠:“說到做到,你知道我不會撒謊。”

林知言不想和他在大門口扯皮,彎腰上車,然後用力關上了後座車門,顯然是拒絕與人同坐。

霍述眯眸,略顯覬覦地看著她身側的空位,到底回到了副駕上,低聲朝司機報了個地址。

特殊牌照的轎車暢通無阻地駛入A大,停在一棟綠蔭幽靜的灰白色大樓前。

五高的大樓,白牆灰磚,朱紅色的圓頂,中西結合,巍峨氣派。林知言看到大門旁金燦燦的幾聯牌匾才知道,這裡就是近幾年來碩果累累、彙聚了全國頂尖人才的A大生物醫學工程研究所。

在她思索霍述為什麼帶她來這裡時,身側之人已經低低開口:“走吧,進去看看。”

參觀研究所有著嚴苛的審查規矩,隻不過有霍述在,再繁瑣的規矩也會變得精簡。

“裡麵有些項目是嚴格保密的,連我也沒辦法帶你進去。不過沒關係,反正我們要參觀的不是那些地方。”

更換消毒服時,霍述在拉簾一側說道。

他寬衣解帶也不吱一聲,林知言穿好白色的消毒服轉身出來,就見霍述背對著她脫了外套,白T下顯露出青年蓬勃的肩背肌肉線條,寬肩闊背,而後向下朝著窄腰收攏。

他將外套掛在儲衣櫃內,櫃門內側有鏡子。林知言發誓霍述絕對在鏡子中看到了她的臉,因為他更衣的動作變得格外遲緩精細起來,有意無意撩起的衣服下擺,隱約可見窄腰上腹肌的輪廓。

“……”

林知言無語轉身,哐當關上白色的門扇。

沒一分鐘,霍述也跟著出來,插兜靠在門邊看她,眼底似乎有極淺的笑意劃過。

他帶她去的是人工耳蝸芯片的植入測試現場。

透過整麵牆的單麵玻璃,隻見實驗室裡有三個穿著白大褂的研究人員,兩男一女,正一邊交談一邊記錄著什麼。女的那個剪著利落的短發,戴眼鏡,很有禦姐氣質,正是拾一。

屋子裡還有四位植入了新型人工耳蝸的誌願者,男女老少都有,背對研究人員站立,有些緊張地等待測試開始。

簡單的交流過後,其中一個研究人員拿起一隻氣球,站在誌願者身後五米遠的位置,然後猝不及防地紮破氣球。

砰地爆破聲回蕩在室內,那四名誌願者受驚似的,齊刷刷回頭看向聲源方向。

拾一按下一個鍵,實驗室裡四周的音響依此響起音樂聲,每次四名誌願者都能精準地鎖定發聲的音響,並能較為完整地模仿出音樂的曲調。

林知言情不自禁將手掌貼在冰冷的玻璃上,試圖看得更真切些。

她的單耳助聽器感知不到聲音方向,大概就像正常人戴著單側耳機聽歌,永遠隻能感受到一個聲道。每次有人在視線範圍外叫她,她都很難分辨聲音來自身旁還是身後,必須先抬起頭,用眼睛去找尋說話的人。

“他們和你一樣,都是隻有一隻耳朵殘存聽力的重度聽障患者。”

霍述的聲音從助聽器中傳來,低沉而清晰,“雙耳植入了新開發的人工耳蝸芯片後,他們能清晰捕捉聲源方向,理論上可以真正做到無限接近人耳。你也可以和他們一樣,幺幺。”

林知言心間一沉,仿若從飄忽的雲端直墜深海,驟然冷醒過來。

霍述永遠洞悉她的想法、她的需求,用量身定製的餌料,引她入甕。

每一步都精心算計,手握軟肋,落子將軍,由不得人掙紮。

林知言收回手,轉身就走。

她的步履快而決絕,但還是被男人三兩步追上。

“幺幺!”

林知言回身打手語,目光清澈堅定:【在你的眼裡,是不是沒有掌控不了的人?如果有,那就是開的條件沒有對症?】

霍述皺眉,伸出的手頓在半空中。

他看著林知言,觸手可及的距離,卻又遙不可及。

他曾驕傲自負,固執地以為世間所有的情感羈絆,無非都是利益的交換。直到有一天他捧出了所有的利益,也換不回林知言半點的真心信賴……

憤怒,卻又不知該向誰憤怒,霍述眸中暗流翻湧,最終隻是抬手捋了把濃密的黑發,啞炮似的泄氣。

引以為傲的智商卻想不出一個理由,去讓她相信,這實驗沒有任何不良目的。

“你可以放棄植入人工耳蝸。”

低沉的聲音傳來,林知言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僵在原地。

“做手術本來就有風險,如果你覺得現在的狀況更好,戴助聽器更舒服,那就不做人工耳蝸植入。”

林知言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你可以放棄,但不要因為討厭我而放棄。”

霍述站在三步遠的安全距離,漂亮的眼睛那樣深沉,輕啞說,“我沒有拿你做實驗。這次的芯片,是我們開發得最完美的一次。”

林知言唇瓣微啟。

有史以來第一次,她在與霍述的交鋒中,有了自主選擇的權利。

繼續,或是退出,全憑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