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50章 妥協。(2 / 2)

那個小啞巴 布丁琉璃 11801 字 2024-03-21

“一成也不行。”

他眸色深暗,語氣裡有不容置喙的鋒寒。

兩個醫生懾於他的氣勢,都不敢做聲,倒是拾一有種不畏權貴折腰的氣魄,冷靜回複:“霍總,您是圈內人,應該知道任何生物醫學手術都不可能做到絕對的零風險。這邊隻是走流程將可能存在的風險告知清楚,病人有知情權。”

霍述慢悠悠轉動手中的簽字筆,黑色的金屬筆杆在霜白的指間上下翻轉,這絕對是他不爽的前兆。

林知言躺在床上看他,投過去莫名的視線。

霍述的目光與她有短暫的交接,然後移回,朝著拾一等人說:“你們出來。”

竟然就這麼起身,班主任訓學生似的,將一眾醫護人員叫走了。

林知言完全搞不懂霍述在介意什麼,上一秒還是春風和煦的樣子,下一秒就變了臉色。

難道拾一哪句話觸他黴頭了?

晚上七點,林知言吃過手術前最後一頓飯,淩妃就抱著一束鮮花趕到了病房。

彼時霍述正拉了簾子倚坐在靠窗的陪護椅上,和山城的高層打視頻會議。

他輕易不說話,都是下屬在彙報工作事宜,是以淩妃剛進門時並沒有留意到他,環顧一眼病房環境,嬌滴滴嫌棄:“噫,那個人不是陰魂不散地纏著你嗎?怎麼不給你弄間VIP病房啊?這床欄杆都掉漆了,連個伺候吃喝的人都沒有,小氣死了!”

視頻會議裡的聲音明顯卡頓,林知言一口粥險些嗆住,忙豎起食指壓在唇上,比了個安靜的動作。

她指了指簾子後坐著的高大輪廓:本尊在那呢。

淩妃大概沒想到霍述這樣的響當當人物,會屈尊窩在角落裡,不由眼睛瞪得老大。

她放下花束和背包,坐在林知言床沿,換了手語:【他在我也要說!仗著有權有勢,就搞溫水煮青蛙這一套,我可沒忘記他當年的手段,嚇死人!現在倒是裝得像模像樣的,你千萬要擦亮眼睛,彆又被他哄騙了!】

林知言無奈,用手語道:【妃妃,他現在看得懂手語。】

“……”

淩妃心有餘悸地放下手,小聲咕噥,“這還怎麼聊?”

林知言朝她身後看了眼,轉移話題:“駱一鳴呢?沒送你過來?”

淩妃一僵,撇撇嘴說:“管他呢!我來見你,和他有什麼關係。”

林知言直覺他們倆有貓膩,剛要問,就聽淩妃興奮道:“對了,我給你帶了禮物!當當!”

她從包裡摸出一隻長方形的扁平禮盒,打開一瞧,裡麵是一個木質的台燈基座,並一塊“柿柿如意”的掐絲琺琅玻璃畫。

將玻璃畫和木質的船型基座組裝在一起,按下開關,便是一盞橘黃色的溫柔小夜燈。

“樣品?”

林知言眼底盛著明亮的暖光,愛不釋手地看著這盞掐絲琺琅玻璃畫夜燈,“比我想象中,要好看。”

“對,我招了四個員工,是我單位畢業的聽障學生,送去培訓了一個月,現在已經能給我們的工作室出工接活了。除了做高端的掛畫、宮燈、屏風,也做中端的鑰匙扣、手機殼和小夜燈,再有你這個大畫家的聯名款加持,市場反響還不錯。”

淩妃又拿出一塊掐絲琺琅玻璃畫鑰匙扣——是林知言《鶴雪》聯名款,笑吟吟掛在她的手機上。

“你呢,隻管安心手術,痊愈了後隻管畫畫出圖,幕後有我操持。”

兩人聊得興起,淩妃提出要在病房的空床上睡下,反正明天還得趕飛機回學校上課,省得去酒店麻煩了。

就是病床上的被褥令人不滿意,淩大小姐拿著被子翻來覆去地瞧,總疑心消毒不乾淨,弄傷她嬌嫩的皮膚。

林知言自然願意好友相伴,畢竟一個人住空蕩蕩的病房,還是挺怵的。

角落裡傳來視頻會議掛斷的聲響,繼而簾子嘩啦一聲拉開。

霍述那張無甚表情的臉出現在兩人麵前,通知的語氣:“晚上我留下。”

淩妃瞠目:“不是……你一男的,留下來乾嘛?”

霍述靠在椅中,微笑說:“先來後到,淩小姐。”

林知言從霍述的笑容中品出了幾分城府的意味,心下一緊,在身邊小幅度比劃手語,無聲溝通:【你答應過我什麼,不作數了嗎?】

霍述果然蹙了蹙眉。

半晌,他收拾東西起身離去。

淩妃大概以為是自己的氣場起了作用,頗為得意地一甩頭發,輕哼道:“算他識相!”

夜間十點,淩妃已經在隔壁的小床上熟睡,病房裡冷冰冰的一片藍,唯有床頭的掐絲琺琅玻璃畫夜燈泛出一圈暈黃的暖光。

“駱一鳴,你個狗東西……”

淩妃翻了個身,含混囈語,像是在夢裡和小男友吵架。

林知言微微一笑,摘下助聽器準備睡覺。

有點失眠,輾轉了一十分鐘,枕邊手機震動。

她拿起來一瞧,是拾一發來微信消息。

拾一:【事情是不是沒你想的那麼壞?】

林知言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她指的是前幾天自己拒絕人工耳蝸植入的事。

拾一姐總是這樣,白天見麵她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會多說,私下聊天時才會涉及幾句私交。

林知言翻了個身,側躺著玩手機:【我說實話,你會告訴你們老板嗎?】

拾一頓了頓,回答:【不會。】

林知言這才如實回答:【說實話,的確沒那想象中那麼糟糕。我以為誰都不會退步,隻能魚死網破。】

她說得沒頭沒尾,拾一居然聽懂了似的,發過來一個“親親”的表情包,帶有安慰的意思。

林知言被這個“親親”給嚇到了,這還是她那高冷的拾一姐嗎?

拾一:【早點休息,補充睡眠。明天手術順利,晚安。】

林知言不自覺翹起嘴角:【謝謝拾一姐,晚安![親親]】

放下手機,林知言強迫自己閉眼。

不知道是不是術前神經緊張,她做了個噩夢,夢見自己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隻看得見無影燈模糊的白光。

一群醫生圍著她,神情凝重地歎氣搖頭,儼然手術失敗。

林知言什麼也聽不見,急得不行,想大聲說:“我還活著,彆放棄啊!”

可聲帶像是被人拿走似的,發不出一點聲音。

林知言一激靈,從夢中掙醒。

醒來一看,窗外染著纖薄的一層白,手機時間顯示晨間六點一十一。

隔壁床的淩妃還睡著,一條瘦長的腿大剌剌從被褥下伸出來,掛在床沿。

林知言輾轉了片刻,緊繃的神經實在毫無睡意,隻得輕手輕腳起身,準備去走廊上散散心。

戴好助聽器,剛推開門,就見霍述背對她站在走廊儘頭的窗戶前,和主刀醫生低聲交談。

他修長的指間夾著一根煙,閃爍幽幽的一點紅。

順著醫生的視線回首,霍述微微一怔,下意識摁滅了指間的煙。

“怎麼就起來了?”他若無其事地走來,問道。

【你不也一樣。】林知言回複。

她九點半的手術,霍述六點半就趕到了醫院……不,或許更早。

他自己說過,手下研發的人工耳蝸芯片植入技術很成熟,風險極低。他這麼理智自信的一個人,竟然也會因為一場四個小時的小手術,而拉著主治醫生一遍又一遍地確認細節。

林知言沒辦法否認,那一瞬的心軟。

三年多的距離仿佛在此刻消弭,裁去痛徹心扉的那一段記憶,隻餘眼前此景,此人。

她沒有開口說話,而是繼續用手語。因為手語鮮少有語氣詞,不會暴露她多餘的情緒。

【你什麼時候開始吸煙了?】

“偶爾,提神。”

霍述惜字如金,他在回避這個話題。

林知言點點頭,又問:【如果我麵神經壞了,怎麼辦?】

“不會。”

霍述幾乎立刻打斷她,深眸裡滿是近乎自負的偏執,“我不會讓你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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