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婉問他:“你不怕走彎路了?山城距離京城很遠的哦。”
黎既白偏頭想了想,回答:“如果是去見你的話,不怕。”
如果是去見你的話,我會跑著去。
季婉眼眶一熱,雙手交叉抵著額頭,癡癡地笑出聲來。
黎既白歪著頭看她,有些手足無措:“你笑什麼?婉婉,我是不是又說幼稚的話了?”
“沒有沒有。”
季婉傾身抱住黎既白,用儘全身力氣般,埋在他肩頭說,“小白,有時候我真拿你沒辦法。但大多數時候,你是如此的可愛。”
季婉酒量並不好,站起來時雙腿止不住打飄,黎既白便彎腰蹲身,背著她一步一步走回家。
回去的路並不直,但他已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軌道。
回到家後,他第一次主動吻了季婉,繼續之前沒有做完的事。
季婉一直覺得黎既白是屬狗的,接吻喜歡咬來咬去不說,就連在床上也是小狗般纏著她拱,簡單直接,沒有太多花哨的技巧,埋頭苦乾的樣子真是要命的性感。
滴答,夜間十二點的報時音響起,黎既白卻並未停歇。
他第一次克服刻板的程序,眼前也不再有密密麻麻的公式飛舞,隻看得見身下徐徐綻放的誘人玫瑰。
一覺睡到大天亮。
季婉睜開眼時,黎既白還在她身邊睡著,兩片讓她這個女人都嫉妒的濃密睫毛輕輕闔著。他的麵容清爽俊秀,極富少年氣,和六年前初見時一般無二,仿佛歲月在他身上停止了流動。
季婉沒忍住伸手描摹他的眉眼。
大概有些癢,他的眼睫幾番顫動,迷迷糊糊地按住她的指尖,啞聲喚她:“彆鬨,婉婉……”
已過早八點,黎組長生平第一次賴了床。
……
入冬後,黎既白帶季婉去了趟滬城。
那裡的科學院有著最先進的超級望遠鏡,被譽為“國內現代天文學的搖籃”。
夜間空氣質量上佳,蒼穹如墨,風中有些許霜雪的淩寒。
黎既白拉著季婉的手爬上紫金山的一處野外觀測台,帶她去看光年之外的星空。
“先用尋星鏡找到目標,再從這裡調整焦距,慢一點。”
黎既白穿著深藍色的羽絨夾克,彎腰手把手教季婉觀測星雲,側顏凝重,有著近乎吹毛求疵的認真。
這麼複雜且龐大的儀器,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操作的,季婉隻覺得自己的靈魂穿過一片片星海,彩霧般的星雲不住在眼前放大、再放大,最終定格在某處。
一開始看得不算太清晰,黎既白根據軌道耐心調整了很久很久,鏡頭裡才出現了一顆略顯晦暗的橙黃星點。
黎既白說,這是他送給婉婉的小行星,叫做“季婉星”。
一開始季婉還以為他在開玩笑,一邊盯著望遠鏡觀測到的行星,一邊笑吟吟抬手在他肩頭捶了一下,說:“好土的梗!小白,你什麼時候也學會說土味情話了?”
黎既白被她捶得懵了一下,有些委屈地從背包裡拿出一個書本大小的長方形禮盒,說:“我沒有騙你,婉婉。這顆星星,真的是以你命名的。”
季婉將信將疑地接過禮盒,打開一看,裡麵是兩份蓋章定論的英文證書。
不是某寶上288售賣的那種假證書,而是由國際天文學聯合會批準頒發的、真真正正的小行星命名證書。
上麵寫得清清楚楚,將國際編號為38XXXX的類地行星命名為“季婉星”,另一張證書上還標注了這顆小行星的具體位置和軌道。
這是黎既白送給她的,一份來自於400萬光年外的愛。
季婉驟然間怔在原地,拿著證書反複確認良久,又低頭去看超級望遠鏡裡的那顆暗黃的星體,視線漸漸模糊。
她極度深呼吸,才抬起濕潤的眼睛,笑著問:“你買下了這顆星星的命名權?貴不貴?什麼時候的事?”
“不算很貴。國際天文學聯合會會用那些未命名的行星,來獎勵對世界做出突出貢獻的個人或團隊。”
黎既白單肩掛著書包,一板一眼地回答,“這顆類地小行星是五年前發現的。獵星人每發現一顆新的小行星,要等它繞恒星四圈以後才能確定下來。”
“那就是說,大概要等四年時間。”
“對,所以最終拿下命名權,至少要到第五年。”
五年啊……
也就是說,她當初剛和黎既白談戀愛沒多久,他開始就著手準備這份禮物了。
誰能說黎既白傻呢?
他明明是這世上最單純、也最長情的大男生。
季婉的眼眶濕潤了,呼出一口白氣笑道:“這麼珍貴的機會,為什麼不留給你自己?‘既白星’,多好聽。”
“‘季婉星’更好聽,以後我每看一次星空,就能想起你一次。”
黎既白捏了捏書包肩帶,似乎有些緊張,踟躕好一會兒,才提醒她,“婉婉,你再往盒子裡翻翻。還有彆的禮物。”
季婉還沉浸在“季婉星”的餘韻中,小心臟撲通撲通亂跳,幾欲缺氧。
送一顆星星已經夠讓她感動的了,她怕自己再看到什麼驚世駭俗的禮物,會激動得當場暈倒。
季婉做好心理準備,將證書小心地拿出來擱在椅子上,這才在那一堆防震用的碎紙條中翻找起來。
兩枚銀閃閃的東西隱約可見,季婉呼吸一滯,哆嗦著指尖小心拂開碎紙條……
是兩枚對戒。
黎既白看上去比她還要緊張,低著頭,耳尖上暈著淡淡的薄紅,攥著書包肩帶好半晌,才將琢磨了很久腹稿和盤托出。
“婉婉,你知道小行星是怎麼被人類發現的嗎?當恒星的光發生周期性的明暗變化,且每次變化的數值接近時,我們才能認定它周圍有行星運行。有些行星在自己的軌道中孤獨地運行了幾億甚至幾十億年,也不會被人發現……”
淩晨一點,山風冷冽,他的眼睛卻是那樣的柔軟乾淨。
“但我隻用了十七年就遇見了你。婉婉,你就是那個為我譜寫軌跡的人。”
觀測行星的人有很多,但讀懂他黎既白的,隻有季婉。
“所以婉婉,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季婉還能說什麼呢?
她一直以為自己才是感情的主導者,跨出的每一步都是她在主動,將來的求婚也必將毫不例外。
她是真沒想到,最關鍵的一步竟是黎既白自己想通的。
這個笨蛋,平時悶聲不吭,誰知一放就是大招!
“我願意。”
季婉吸了吸鼻子,又笑著重複一遍,“我願意啊,笨蛋!還不快給我戴上戒指!”
“哦……哦!”
黎既白向前,半垂眼簾,笨拙而認真地將戒指套在她柔白的指節上。
季婉也拿起令一枚男戒,輕輕推入他骨節修長溫潤的無名指。
然後吸了吸鼻子,再也壓抑不住澎湃的情緒,朝前撲入黎既白的懷中。
黎既白後退一步穩住身形,怔了怔,隨即也緊緊地擁住了她。
“婉婉,你開心嗎?”
“開心!開心死了!”
無名指上的小小鑽石,與夜空的星辰遙相呼應,一樣的晶瑩閃爍,一樣的永恒不變。
恰如山巔觀測台上緊緊相擁的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