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並非偏僻路段, 偶爾也有行人路過。
車窗兩邊都貼了單向防窺膜,從外麵看不見裡麵。
但車前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恰好有人路過,大約是這車實在顯眼, 所以很難不讓人注意到。
有路人好奇過來偷看。
男人抬眸, 眼神很冷。
四目相對的瞬間,路人後背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轉身離開。
周屹川又不動聲色地恢複到平和,想把薑邈從自己的腿上抱下去, 可後者坐的穩穩當當的。大約是提前猜想到他的意圖, 手臂纏繞得緊。
如一根依附在大樹上的藤蔓,恨不能將本體也一並嵌入進去。
“你不點頭我就不下去。”
求人也帶點蠻不講理的蠻橫。
薑邈自己都沒有察覺, 其實以周屹川的身份地位,他從來不用俯身下就。
沒人能威脅到他。
哪怕是有人拿槍抵著他的喉嚨, 他也能從容不迫地應對。
他的底氣不單單是他嚇人的背景帶來的,而是他這個人,溫和謙遜的外表下,是近乎殘忍的狠決。
這麼多年來,他的道路也並非一路順暢,不少想要將他拉下馬的人。
之所以一個都不剩了,不過是他下手更加決絕。
從根源上狠狠切斷。
周屹川最厭惡的就是有人威脅他。
十倍惡,百倍回。
可是此刻, 薑邈這隻小豹子亮出獠牙。
她知道他是個克己複禮的人,光天化日在外麵做出如此越矩的事情, 肯定是不能為他所容的。
周屹川抬手關了車內的燈。
至少從外麵再往裡看, 沒有那麼清晰。
薑邈身上的香味類似果香,不是香水的氣息,更像是她自身就有。
味道很淡, 除非離得很近才能聞見。
好像除了她的家人之外,就隻有周屹川知道。
他們其實也有過很多次親密的接觸,在學生時代。
薑邈任性,讀書的時候更任性,校紀嚴明的一中,連校服的長度都嚴格要求,她卻開始偷偷化妝。
第一次被抓到,是因為當天塗的口紅顏色太濃。
即使老師再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沒了辦法。
被帶去辦公室的薑邈被教導主任劈頭蓋臉訓了一頓。
她低著頭,一言不發。
馬尾垂落下來,遮住她的側臉,也一並遮住了她的視線。
所以她並沒有看見身側的門開了,同樣也沒看見有人站在她身側。
落拓挺拔的身形,即使是統一形製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有種獨一無二的清俊少年感。
做為班長的周屹川手中拿著剛收上來的語文作業,放回辦公桌上。
教導主任同時也是一班的語文老師。
到了氣頭上,也忘了今天的作業怎麼是班長負責收。
他隨手一指,讓薑邈趕緊把臉上的妝卸了,還不忘囑咐周屹川在一旁監督。
薑邈這才抬頭看到他。
後者的情緒萬年不變,溫和斯文。
薑邈去了醫務室,因為那裡有棉紙。
周屹川並沒有監督她,他應該是不屑於做這種事的。
但他的教養讓他沒辦法駁了老師的話。
所以他還是過來了。
薑邈在裡麵卸妝,隔著一張門簾,他坐在外麵看書。
書是醫務室裡的。
他隨手拿的一本,翻了兩頁才看清裡麵的內容。
動作微頓。
裡頭突然傳來一聲輕呼,不待他起身,薑邈拉開簾子露出一個腦袋。
“幫我個忙可以嗎?”
他低下頭,看見手裡那本書寫著。
——經期不易碰冷水,應多吃紅棗、阿膠等補氣血的食物。
薑邈說自己例假來了,可不可以麻煩他去學校便利店買點衛生棉。
周屹川點頭,放下書起身。
他的教養的確很好,沒辦法對同學的難處視而不見。
他買回衛生棉,還另外提了一碗紅棗阿膠粥,剛煮好的,還帶著熱氣。
可醫務室空空如也,一個人也沒有。
隻有那股很淡的香氣留了下來。
狡猾的狐狸最擅長用謊言騙人。
包括十年後的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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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飯點,這條路上的行人更多了。
周屹川隻能將遮光簾降下來。車內車外仿佛變成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
他的無動於衷讓薑邈不得不重新審視,是不是自己這張臉日漸失了魅力。
因為她此刻的動作,裙邊往上卷,白皙的大腿都露了半截。
周屹川伸手替她整理好穿著。
“我會讓助理打一通電話。”他眼神平靜,語氣更平靜,詢問她,“現在能從我身上下去了嗎?”
目的達成,按理說薑邈應該滿足的。可聽到周屹川的後半句,她的神色反而變得古怪起來。
他的鬆口點頭似乎隻是為了擺脫她的糾纏。
她抿了抿唇,挫敗感令她一瞬間又從滿嘴獠牙的小豹子變回波斯貓。
明明知道他們的婚姻隻是雙方都不走心的形婚。
周屹川這樣的態度才是正確的。
可是......
她深呼一口氣,麵上還保持著風輕雲淡,剛要從他身上離開。
腰後貼攬上一隻手,隔著單薄的衣裙。
男女的體力差異,他甚至不需要用力,隻是輕輕一攬,她便又坐了下來。
薑邈愣住,不懂他突然的舉動因何而來。
明明剛才還讓她趕緊從自己身上離開。
她穿著單薄,夏天的裙衫。
手和身上的體溫都帶著涼意。
周屹川解開安全帶,將車內暖氣打開。
“現在人多,路上堵車。”他把後座的毛毯拿來,給她裹上,“趕時間嗎?”
薑邈人還懵懵的:“啊?還好,反正等衣服送到也需要一些時間。”
他點了點頭,又將座椅朝後放了放。
車內空間稍微大了些,也不至於太擁擠。
薑邈就這樣和他保持麵對麵的姿勢,坐在他腿上。
雙腿岔開。
......
好像有點奇怪。
不願意從他腿上下去的是自己,現在覺得彆扭的也是自己。
和她的拘束相比,周屹川顯得從容不迫。
通知助理打電話的同時,還不忘讓他過來的時候帶些養胃的粥。
薑邈剛才沒吃多少,現在帶病去參加紅毯,必定又是要耗費一些體力的。
“能撐得住嗎?”電話掛斷後,他的語氣裡帶了些不太信任的擔憂。
薑邈覺得他這是在質疑她的專業程度。
“我可是在零下十度的天氣穿著露背晚禮服,參加完一場半個小時的慈善晚會。”
當時還上過熱搜,詞條裡鋪天蓋地的誇讚。
從妝容服裝到身材,再到她當天的狀態,以及表情和儀態的管理。
這在薑邈看來是值得寫進她的人生履曆中最光鮮的一筆。
當初也是因為這場慈善晚會,她靠著美貌從三線直升到一線。
原本是想和周屹川炫耀一番的,可後者的眼裡卻看不見半分讚賞。
或許是因為車內燈沒開,他的眼眸過於深邃了,如同一片望不見的深海。
他沒有接話,從她停止講話的那一瞬間,車內又重歸安靜。
也不知是不是薑邈的錯覺,她總覺得,搭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緊了些許。
也是因為這樣,她整個人被迫靠在他懷中。
是男人的身體都這麼溫暖,還是隻有周屹川。
薑邈的手腳也因為靠近他而回暖。
他硬挺的西裝外套不知是什麼時候脫下的,裡麵是一件襯衫。
那條領帶她覺得眼熟。
用手摸了摸才想起來,好像是哪一年品牌方做為禮物寄到家裡來的。
男士領帶,她也用不著,所以借花獻佛送給了周屹川。
那個時候距離情人節還有半個月,她添油加醋說是自己千挑萬選選出來的,還去廟裡開過光,能保平安的。
她把這條領帶誇的天花亂墜,最後又補上一句,情人節快樂。
周屹川當時隻是禮貌的與她道了謝。
後來他也的確很給麵子。這條領帶的出鏡率變多。
或許是將她的話信以為真,認為這條領帶的確有什麼與眾不同之處。
但凡是什麼重要的場合,他都會換上。
薑邈有些心虛,隻是一個普通的輕奢牌子,這條領帶的價格官網上才幾百。
他滿身的高定,出席萬眾矚目的國際會議。
卻佩戴一條幾百塊錢的領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