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揣著一種僥幸心理,她在包間看到了他。
相比她,他的穿著更加正式,眉宇間早就有了成年男性的穩重堅韌。
席上他與長輩敬酒,態度恭敬卑謙。
真論起階層,薑邈的爸爸在今天這場飯桌上屬於求人辦事的那一類。
甚至於,如若不是那個口頭上的婚約,他甚至都沒辦法出現在這裡。
他喝高興了,有點上頭,臉很紅。
端起酒杯起身,說要敬自己這個未來的女婿一杯。
薑邈低著頭,眉頭卻皺的更深。
父親的這番話令她無地自容。
她甚至能夠感受到,一道溫和的目光從始至終都追隨著他。
“應該是我敬您。”少年從容不迫的聲音響起,在這個滿是酒氣的包間,顯得格格不入。
薑邈正好抬眸,看見他與她爸碰杯的時候,酒杯明顯放在低於她爸一截的位置。
她雖然不喝酒,但也懂得酒桌文化。
這是一種尊重和自謙。
那頓飯吃的並不安靜,爸爸看出了薑邈心不在焉,讓她先回去。
“有司機伯伯的電話吧,讓他先送你回去。”
薑邈搖搖頭,見他醉到話都說不利索了:“我不用司機伯伯送,你少喝點。”
爸爸笑容欣慰:“女兒長大了,還管上爸爸了。”
她抿唇嘟囔,心裡有氣:“我才懶得管你,明明高血壓還喝這麼多,自己都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爸爸摸摸她的頭,笑著和周圍人炫耀:“我女兒隨了她媽媽,嘴上彆扭,其實心裡心疼爸爸。”
那些長輩的眼神無一不帶著慈愛。
薑邈起身,一一和諸位叔叔伯伯說了再見,然後就離開了這裡。
外麵在下雨,可是酒店隻有一把傘了。
周屹川來到她身旁,和她一起抬頭,看著簷外這場雨。
“一時半會應該不會停。”
薑邈聽到聲音,抬眸看他:“你怎麼來了?”
他收回視線:“我回家。”
“哦。”
唯一的一把傘,他們是一起撐的。
傘並不大,兩個人一起撐,總有一個會淋到雨。
周屹川選擇讓自己成為被雨淋到那一個。
在他手中,那把傘無條件朝她傾斜。
其實這麼多年,一直都是這樣,他永遠無條件順著她,向著她。
兩人很少有距離如此近的時候,肩並著肩。
她能夠聞見他身上清冽安神的檀木香,他能感受到她逐漸急促的呼吸聲。
因為下雨而瞬降的氣溫,似乎又在逐步回升。
周屹川感覺到自己的掌心湧上一股暖意。
但其實,傘外的半邊身子早就濕透了。
那場雨太大太急。
他全程顧著薑邈有沒有被淋到,哪裡管得了自己。
然後,他聽到薑邈喊他的名字。
──周屹川。
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小習慣,也可能隻有他一個人發現。
她喊他的名字時,會有點輕微的鼻音。
聽上去,像是在撒嬌。
她停下,他也停下。
安靜的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不可否認的是,他很少有這麼緊張的時候。
以往彆說緊張,甚至連情緒波動都很少有。
可是此刻,他好像連呼吸都忘了。
直到她將話全部說完。
賀政南的妹妹生病了,可是沒有床位,她希望周屹川能幫幫忙。
──你這麼厲害,肯定會有辦法的。
第一次聽到她誇自己,卻是為了另外一個男人。
周屹川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他覺得心底有一顆卑劣的種子正在生根發芽。
“嗯。”
過了很久,他最終還是點頭。
那場雨,越下越大了。
床位很快就安排好了,手術也約好了時間。
他妹妹的命,可以說是周屹川救回來的。
就連醫生都說,如果再晚點,手術結果如何就很難說了。
賀政南單獨找了個時間去和周屹川道謝,後者麵無表情。
他長了一雙很有威懾力的眼睛,這繼承了他那個不怒自威的父親。
平日裡流露出的淡漠已經算是最和善的情緒。
當下,毫不遮掩。
睥睨和倨傲,還有對他的厭惡。
“不用和我道謝,以後離薑邈遠一點。”
這是他給他的提醒。
也是,威脅。
賀政南愣住,理智告訴他,不論從哪方麵而言,他都應該和薑邈保持距離。
可感情太滿,遠超過理智。
最終他還是將周屹川的話拋擲腦後。
他的確心懷愧疚,但喜歡無罪。
愛是沒有先來後到的,周屹川不過是早一些時間走到薑邈麵前而已。
並且,薑邈不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