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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生氣。

雲萬裡回神,微微蹙眉:“沒這回事,何出此言?”

杜菀姝:“除卻做了無可挽回的錯事,三娘實在是想不出緣由,能叫夫君嫌棄到連洞房都不願踏進一步。”

籠子裡嬌養的小鳥,竟也有幾分脾氣。隻是雲萬裡沒想到,她氣的是他在新婚之夜沒同她喝那杯合巹酒。

“你願與我圓房?”雲萬裡問。

“……這……”

杜菀姝的臉立刻就紅了,原本洶洶氣勢頓時散了大半:“這,這也不是我願意不願意的問題,我,我是你的,你的妻子……合該……合該圓房的。”

方才那句“夫君”,就像是樹上的蟲掉了下來,鑽進了雲萬裡的心底,抓得他心房莫名發癢。而杜菀姝這麼一說,細碎的悸動頃刻煙消雲散。

那就是不願了。

上次二人見麵,是在書坊附近,雲萬裡送她回了杜府。更換衣物時,他聽到了杜守甫與杜菀姝在院落中的交談。

父女之間的聲音不大,但雲萬裡一介習武之人,耳目到底是比尋常人聰明許多,他聽得清清楚楚。

“我的三娘,在父親心裡他屬實配不上你。”杜守甫親口說。

禦史大人赤子之心,對待雲萬裡也是無可指摘。他請長子杜文鈞親自上門拜訪,又在聽聞雲萬裡的過往後氣得當場摔杯子。雲萬裡甚至覺得,杜大人很賞識他,他親口感歎雲萬裡若不是遭了小人,必定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

但雲萬裡心裡門清:這不意味著杜守甫願意雲萬裡做他的女婿。

當父親的,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過得好。杜家三娘子本應去當那惠王妃,在杜大人眼裡,雲萬裡是注定配不上杜菀姝的。

他出身低賤,官位不過七品,右臉還留下了無比醜陋的疤痕,他拿什麼去配得上杜菀姝?

隻是雲萬裡親耳聽到杜守甫這般說,仍然不免心煩。

“不用擔心,我不再難過了……”杜菀姝如小鳥歌唱一樣的聲音在院子之外響起,而後雲萬裡故意往屋內避了避,選擇不去聽屋外的話語。

杜菀姝想說什麼,雲萬裡清楚得很,無非就是說什麼再不願再不甘也得嫁之類的話。

既是心煩,就不聽了。他知道自己該知道的就好。

杜大人將朝堂上前因後果,勢力紛爭,悉數不避嫌地講述給雲萬裡聽。寥寥數言足以他勾勒出一個大概:今朝當下,看似歌舞升平,實則暗流洶湧。

地方上,洪澇、叛亂、科舉舞弊,以及西戎來犯,已是步步危機;而大內殿上,一國之相卻忙著排除異己、樹置所親,能稱得上一句禍亂朝堂。這也就罷了,後宮還有一個程太妃,她背後則是野心勃勃勢力根深交錯的程國公在尋找機會。

若惠王能成事,杜菀姝還能做回她心心念念的惠王妃,嫁給他不過是權宜之計,雲萬裡又怎可能染指惠王的女人。

何況杜菀姝確實不願意。

雲萬裡倒是沒想到,他好心不露麵,反而引來了杜菀姝興師問罪。

“不願就是不願。”雲萬裡已經冷靜了下來,他淡淡直言:“我不厭棄你,隻是雲某再卑賤,也沒淪落到強迫女流之輩的地步。”

“你——”

你才不卑賤,你若這般輕賤自己,又把嫁給你的我置於何地?

杜菀姝的話到了嘴邊,驟然反醒過來:雲萬裡是覺得自己不願意才不來的。

不是因為厭棄,不是因為遷怒。僅僅是因為雲萬裡知道杜菀姝不喜歡他。

若是他來了呢?杜菀姝稍稍一想不免心生緊張懼怕,她捏了捏衣袖,隻覺得心中不是滋味。他不來,其實杜菀姝該感謝他,隻是她又莫名感到不甘,好似被雲萬裡看輕了。

哪有新婚夜,瞧不瞧上妻子一眼的新郎官?除非他一點也看不上她。

她杜菀姝有這麼不堪嗎。

“你該同我講清楚的,”最終杜菀姝囁嚅道,“到底要同住一個屋簷,說幾句話的功夫都沒有麼?”

也是。

雲萬裡細想,杜菀姝說得合理。他總不能把活生生一個人當作擺設。

“曉得了,”雲萬裡說,“今後你就住在東廂房,有什麼事叫你丫鬟喊我。”

“……好。”

杜菀姝隻覺得麵上燒得慌,匆忙應下。

雲萬裡思忖一番:“一會讓管事去找你,要置辦采買的物件,你同他講。”

言談之間,天已大亮。

“若無旁的事,我先走了,”雲萬裡又道,“你好生歇息。”

“等等。”

杜菀姝想了想,再次出言:“有件事你得答應我。”

雲萬裡:“什麼?”

她再次握緊衣袖,深吸口氣:“未……行房一事,不要同我家人說。”

若是讓母親知曉,不免又會旁生事端。杜菀姝不想再讓長輩擔憂了。

這話出言,杜菀姝麵上不住發燙。

雲萬裡垂眸看她,沉默片刻,而後開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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