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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轉天上午,城郊太平湖。

盛夏的日子裡豔陽高照,映照著廣袤湖麵波光粼粼,湖麵荷葉、湖畔柳蔭點綴其間,正是遊湖賞荷的好時節。

馬車停在湖畔邊,杜菀姝掀開簾子下馬,還沒站穩,一把紙傘就打到了頭頂。

杜菀姝愕然抬眼,撞上雲萬裡冷淡的麵孔。

“曬。”他言簡意賅道。

這日頭這麼烈,定然是有點熱的。所以……杜菀姝的視線往下一瞥。

雲萬裡仍是一襲鴉青布衣,深色的綁腿和綁手將褲腿袖口捆得分外嚴實,烏黑長發紮了個留髻,仍是武人打扮。

日子好,遊人也多,可雲萬裡站在熙攘岸邊仍是紮眼——他身姿修長高挑,又五官深邃,在京城鮮少能見到這般深眼窩高鼻梁的貌相。更何況,夏日出遊,誰家不是挑著淺色衣衫穿,他倒好,穿一身黑不說,還裹的嚴嚴實實。

他,他不熱麼?杜菀姝忍不住犯嘀咕。

倒是挺好看的。

單就這麼一站,也叫雲萬裡站出挺拔氣概來,仿佛手中舉著的不是杜菀姝那把畫著花鳥的紙傘,而是刀槍劍戟一般。

更遑論他那右臉上的疤,一眼過去,分外攝人。

往日出遊,這太平湖畔人等閒雜,就怕有什麼扒手小賊。

杜菀姝約莫今日是毋須擔憂了。

“夫人。”

觀星往湖邊轉了一圈,回來問道:“今日要遊船麼?”

“碼頭就在東邊,”杜菀姝問雲萬裡,“若是願意,夫君可願陪三娘上船?”

雲萬裡的視線往東邊挪去,看向那人頭攢動的碼頭。

他微妙地抿緊嘴唇。

這……這就是不想了。

“夫君要不願,也就算了,”杜菀姝趕忙說,“三娘年年遊船,這湖看都看膩歪了。隻是三娘想著,夫君許是沒上過船呢。”

“不上去,也無所謂。”雲萬裡冷聲道。

隻是遊船,就算不願也犯不著生氣呀。

杜菀姝眨巴眨巴眼,突然反應了過來。

他打肅州來,那邊缺水,雲萬裡怕是來京城後才第一次見到這般大的湖呢。

“夫君,”杜菀姝放輕聲音提醒,“船都是大船,穩得很,不會翻的。”

雲萬裡:“……”

他木著一張臉:“兩腳踩在地上就挺好。”

誰能想到,能領軍捍衛邊關、擊退西戎的飛雲大將軍,竟然是個不敢上船的旱鴨子!

杜菀姝忍了忍,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雲萬裡的淩厲眉眼掃過來,隻見杜菀姝一雙杏眼笑得彎彎,清麗麵孔寫滿雀躍。那輕笑聲更是如鳥鳴歌唱般婉轉,攔也攔不住,就鑽進了雲萬裡的心尖尖。

不是嘲笑,而是高興。

怕是自賜婚之後,杜菀姝就沒再笑得這般開懷了吧。

他又覺得胸口發緊,好似燎原的火苗又躥了起來。

但這遊船賞荷——

雲萬裡攥緊了傘。

太平湖詩情畫意,顯得他分外礙眼。與杜菀姝同遊的,也不該是他雲萬裡。

他強迫自己挪開了視線。

“就沿著湖畔走走也好,”杜菀姝也不強求,“這綠蔭也好看。”

反正杜菀姝說的是心裡話:年年遊船,同樣的景觀,看都看乏了。過往登船本也不為了景色,而是為人。

如今不上船,也是為人。

杜菀姝邊走邊提議道:“往年沿岸不少賣蓮子的呢,這時候的蓮子最好了,三娘打算買一些回家熬粥吃。不如——”

走在身後的雲萬裡卻是驀然頓足。

他眉心一擰,似是察覺到什麼,向街邊看去。

杜菀姝見他神情變化,自然而然循著目光往對街看——

結果就剛好撞上熟人的視線。

是程家的三娘子和四娘子,程樂兒和程喜兒,似乎是瞧見杜菀姝多時了。

見雲萬裡和杜菀姝雙雙回首,程樂兒嚇了一跳。但二人已停下步伐,這再不上前,就不禮貌了。

可,可是……

程樂兒還在躑躅,程喜兒卻是揚起了笑臉。

她過分精明的雙眼閃了閃,拎著衣裙,先程樂兒一步上前。

“三娘子。”

程喜兒做出大方姿態,往杜菀姝麵前站定:“真是巧了,三娘子與……也是來出遊的麼?”

杜菀姝看了看程喜兒,又看了一眼滿臉為難的程樂兒,不卑不亢地點了點頭。

“夫君,這是程家三娘子與四娘子。”杜菀姝介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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