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說完,杜菀姝幾乎都不敢看他。
但是不行,她不能再害羞了,免得雲萬裡又做了誤會。因而她堅持盯著他那深邃的眉眼,盯著許久許久,直至鷹隼般目光中的困惑倉皇悉數消失。
留下來的隻有往日的平靜,以及黑漆漆的、杜菀姝有些看不懂,還鬨得她心癢心慌的東西。
既然她這般堅持……
雲萬裡好似平靜下來了。
他總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嗓子和理智,動了動唇,整理好語言。
“當今官家昏聵,朝令夕改、偏聽偏信,又隨性做事,”雲萬裡的聲音低得嚇人,“不是個明主。內有高承貴等人,外有西戎北狄,遲早會出事的。”
“……三娘知道的。”杜菀姝沒想到雲萬裡會提這茬。
“而程家籌謀許久了,”雲萬裡又說,“陸昭想當的,不止是一個惠王。”
“什——”
這句話,杜菀姝卻從來沒想過。
她震驚地瞪大雙眸,可眼前的雲萬裡神情卻分外認真。
要坦白,好,雲萬裡選擇說出來。
“若程家不能成事,你遠離是非,可保安危;若他成了,你完全可以去做他的寵妃,做他的皇後……”
雲萬裡說到最後,聲線喑啞。
“在這之前,你要是離我太近……你會後悔。”
“我不後悔。”杜菀姝開口。
她回答的太輕易了,雲萬裡沒回應,可他的眼神告訴杜菀姝他沒聽進去。
情急之下,杜菀姝放開了按住他的那隻手。她太害怕他會再次逃離了,玲瓏窈窕的娘子,乾脆用自己的雙手捧住了雲萬裡的臉頰。
白皙的麵龐暈染開誘人的紅,不知是因為剛剛的火氣,還是彆的什麼。
“你,你昨夜說過,”她呢喃道,“最後一個機會,若是不想……我就離開。”
不會再離開了。
杜菀姝說的句句實話。
她不想做陸昭哥哥的妻妾之一,更不想做什麼在深宮裡等夫君見上一麵的妃嬪皇後。
可是雲萬裡不相信,杜菀姝怎麼說他都不信。
既然如此,就用行動好了。
精致的娘子顫顫巍巍地踮起腳尖。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做,隻是憑借本能、憑借想象,還有那些話本傳聞中的描述,她合攏雙眼,小心翼翼地將水潤唇瓣貼在了男人的嘴唇上。
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杜菀姝心中忐忑到,仿佛有隻小鳥雀躍撲騰著要衝破胸膛。她怕自己的行為越界了,怕她因此觸怒了雲萬裡,杜菀姝帶著幾分惶恐掀開眼皮。
之後,她的視線便落入雲萬裡如夜般烏黑的瞳仁裡。
猶如貪婪的獸,鎖定住了自己的獵物。黑漆漆的目光讓杜菀姝心中顫了顫,她本能地瑟縮回去,然而——
這一次,雲萬裡沒有逃。
男人寬大的手掌,幾乎是將杜菀姝撈了起來。嬌小的娘子被他牢牢擁入懷中,杜菀姝隻覺得自己雙腳都險些要懸空了,突如其來的失重叫她驚呼一聲。
出於自保,她下意識地圈住了雲萬裡的脖頸。
然後餘下的驚愕便叫男人的唇悉數堵進了喉嚨裡。
停留在她後背、腰()際的掌心恨不得把她揉進懷裡,灼()熱的氣息包裹住杜菀姝的全身,她瞬間就軟下了腰。
雲萬裡的唇瓣與她的貼到毫無縫隙,力氣大到壓的杜菀姝嘴唇發麻。
舌如蛇般撬開她的唇齒,杜菀姝又是嗚()咽出聲,她順從地張開小嘴,任由男人探進口中逡巡掠奪。
一吻遠超杜菀姝所想。
她勉強夠到地麵的腳尖不住顫抖,纖細的指尖攀在他的脖頸之間,瘦弱的重量完全托付給了雲萬裡。杜菀姝簡直要化在他的懷中了,腦子被熱氣蒸成一團亂麻,黏()糊糊地接觸叫她的胸口漲漲的。
“夫、夫君……”
吻與吻之間,杜菀姝低聲出言。
雲萬裡稍稍拉開了距離,他鷹隼般的目光看著她,裡麵還是黑的可怕。
“可後悔了?”男人亦是亂了氣息。
“我……”
杜菀姝戰戰兢兢垂眸,看著他起伏不定的胸膛。
原來親吻是如此快樂的事情,杜菀姝渾身戰栗,卻並不覺得懼怕或者難過。她懵懵懂懂地,理解了大嫂餘氏的話、乃至那些話本中的描寫。
親一親就這般快活,那,那要是再進一步豈不是……
杜菀姝臊到恨不得要縮進雲萬裡懷裡,她的雙手鬆開,抓緊了男人的衣襟:“我,我還要。”
雲萬裡:“你——”
男人的神情看上去要把她直接生吞入腹,隻是雲萬裡話還沒說完,竹林背後,響起了一聲刻意的輕咳。
刹那間,二人如觸電般分開。
“咳嗯。”
觀月站在竹林之後,雖沒現身,但聲線裡濃鬱的笑意分外明晰:“老爺、夫人,平康公主來了,說是帶來了聖人的賞賜。”
本來觀月都擔心死了!
昨天夜裡,分明是老爺和夫人起了爭執,隻是詢問夫人,夫人也不說。剛剛老爺又一人回來,可把觀月擔心個夠嗆。
直至平康公主帶著數名宮人,抬著大大小小好幾個木箱過來。觀月隻好出了院子,往竹林裡麵尋,好在,她確實找到了雲萬裡和杜菀姝。
但觀月也沒想到,她能撞見老爺把夫人抱在懷裡呢。
好吧,甭管之前有沒有爭執,眼下肯定是沒了。
“觀月先行回去,請求殿下稍作等候,”觀月主動道,“老爺和夫人……你們慢慢走啊!”
杜菀姝聽出了觀月揶揄的口氣,惱羞成怒道:“看我回去怎麼罰你!”
觀月反而嘻嘻哈哈笑出聲,拎著裙擺跑了。
真是羞死人了!
杜菀姝摸了摸臉蛋,甚至都不敢再瞧雲萬裡一眼,隻是盯著他的鞋尖:“走,走吧,彆讓,讓殿下久等。”
雲萬裡眼神晦澀不定,他繃緊的麵孔動了動,到底是把心裡那股衝動忍了下來:“……嗯。”
…………
……
片刻過後。
杜菀姝和雲萬裡匆忙趕回竹樓,隻見院子裡七七八八站滿了人。
打頭的平康公主早就等的不耐煩了,她拿著自己的鳥籠和蛐蛐籠子玩了許久,瞧見杜菀姝後,才不情不願吐出幾個字:“真慢。”
平康身後的呂仁義不禁挑了挑眉。
他打眼往杜菀姝身上一瞥,見平日裡儀態優秀、進退有度的娘子,一張臉紅撲撲的,水潤的唇瓣更是比塗了口脂還要紅。再看高大挺拔的雲萬裡,雖麵無表情,但也是一副不姿態的神態,呂仁義頓時明白了大概。
“殿下彆急,”呂仁義笑道,“咱也沒事先通知就過來了,雲將軍和雲夫人也有自己的事不是?”
杜菀姝趕忙向平康行禮。
平康公主無所謂地擺了擺手,然後又指向身後大大小小數個箱子。
呂仁義替她解釋道:“聖人說了,殿下跟劉家娘子和雲夫人學騎馬,也得送上拜師禮。剛好夫人新婚,亦算作新婚之禮了。”
說著,他又看了看杜菀姝。
“以及聖人聽聞,雲將軍質樸,隻在京中購入了個二進院,說這怎麼行,”呂仁義補充,“明日就派人去雲家修葺,高地得再添個院子、補個二樓才行。”
之前與呂仁義結緣,他就是這麼向杜菀姝許諾的。
如今,也算是他兌現了諾言。
雲萬裡和杜菀姝趕忙謝禮,又與平康說了幾句話。少言寡語的公主懶得與人客套,隻是興致勃勃地領走了杜菀姝照看的小鳥和蛐蛐籠,迫不及待地轉身離開。
待送走貴人,杜菀姝長舒口氣,又不免擔心起來。
“快,觀月,你回京城一趟。”
她趕忙吩咐道:“把西廂房的東西收拾好。”
雲萬裡蹙眉:“怎麼?”
杜菀姝:“明日要修葺宅子,彆……彆讓旁人發現,我與夫君未曾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