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宮人也辛苦了。”杜菀姝倉皇低頭。
送走宮人,偌大的院子瞬間就剩下了杜菀姝和雲萬裡二人。
過往雲家隻是個二進院,沒多少仆從,就已顯得空空蕩蕩。如今又是加蓋、又是拓展出去,日落之後,就更顯幽靜,乃至有些死氣沉沉。
雲萬裡環視院落四周:“回頭叫李義種上幾棵樹,再領隻貓狗回來,你還能再養養鳥。”
動植物多了,院子裡也熱鬨些。
杜菀姝低著頭:“若是能多個小孩子,就更熱鬨了。”
雲萬裡:“什麼?”
她說的自然是剛才老宮人說的“還沒動靜”。
但話出口後,杜菀姝還是覺得不好意思,趕忙轉移話題。
“還沒恭喜夫君升遷呢,”她紅著臉小聲道,“官複原職,還成了指揮使,在京中也有了底氣。”
剛杜菀姝那句“小孩子”,聽的雲萬裡心驚膽戰。
他都不敢往下細想,趕忙應著職務的話題搖頭:“沒那麼簡單。”
杜菀姝:“夫君可是覺得,高丞相會從中作梗?”
雲萬裡思忖片刻,微微頷首。
“官家成立探查司,是想將京中刺探情報、打探線索的職務獨立出來,”雲萬裡說,“之前這些事,統統歸殿前司管。而高承貴與殿前司指揮使趙正德關係向來不錯。”
好巧不巧,在田獵之前,雲萬裡被調去了趙正德手底下。
這想來就是高承貴的手筆,也間接證明趙正德是他的人。杜菀姝聽聞了之前田獵的事,若非呂梁突然開了尊口,抬了雲萬裡一手,否則他貿然出頭,落下的可不就是升遷而是大麻煩了。
“刺探情報,職務不高,責任、分量卻不小,”雲萬裡又道,“落在彆人手裡,高承貴肯定難受。”
“而現在,還偏生落在了夫君手裡。”杜菀姝說。
“他肯定會往探查司塞人。”
想也是了:本來這就歸殿前司管,成立新司之後,雲萬裡手中無人,趙正德大可以以此為由,把先前殿前司的人調過來。
到時候殿前司的人多了,架空雲萬裡非常容易。
杜菀姝想了想:“那殿前司能調人,京城府不行麼?”
雲萬裡:“……”
見他沉默,杜菀姝頗為忐忑道:“可、可是三娘僭越了?”
沒見哪個娘子,與夫君談論政務的。
“無妨。”
雲萬裡當然不介意,他隻是有些吃驚。
要知道,杜菀姝如今也不過剛剛及笄。他十五歲的時候還是個愣頭愣腦的新兵蛋子,縱使有宋將軍有心提拔,也是在吭哧吭哧識字的階段。
而她從未涉足過朝堂、更沒參與過政事,幾個月前還是個一心一意在後宅裡等心上人娶過門的小娘子。如今隻是他提一嘴,就能想到這一層。
這般見識,該說不愧是杜家的女兒。
“我也是這麼想的,”雲萬裡認可道,“我本就隸屬京城府,找蕭淵借點人,也算是名正言順。”
蕭家在京中始終中立,否則何必把蕭淵這個長子送去燕州摔打。
何況相處兩個月,雲萬裡也摸清了蕭淵的脾氣:小將軍為人爽直開朗,隻要是有真才實學的人,他都樂意結交相處。雖和雲萬裡性格天差地彆,但也意外地投緣。
借點人,他不會不同意。
“也好。”杜菀姝這才稍稍放心,“還有,司中主簿、管事之類的文職,父親也許能幫忙。”
“找杜大人?”雲萬裡蹙眉。
怎麼還杜大人呀,那不是你嶽丈麼。杜菀姝在心中嘀咕。
不過,她也明白,雲萬裡是不好意思開這個口。
“毋須夫君去問,”杜菀姝說,“父親肯定會幫忙的。”
杜菀姝就是有這個底氣:杜家有兩個兒子,可女兒卻隻有杜菀姝一個。她自幼就是掌上明珠,如今姑爺要用人,當爹的沒有不出手的道理。
雲萬裡想了想,這也不是現在能決定的,還是等明日到府衙再說。
話撂下了,室內又安靜下來。
日頭徹底落入地平線之下,天徹底黑了,隻餘屋內的昏黃燭火照亮視野。
過分曖昧的光線,叫杜菀姝不禁想起二人剛剛默契忽略的話題。
“我……”杜菀姝躑躅道,“服侍夫君更衣洗沐吧。”
“不用。”
雲萬裡平靜拒絕:“我自己來。”
杜菀姝麵上微微一僵。
見她神情訕訕,雲萬裡就知道她又多想了。
兩個月足以雲萬裡學會有話抓緊說——也不是他想,而是他已認清現實:眼前的小娘子,生得柔美窈窕,一副天上人的模樣,好似聲音大一點都能震碎了。可實際上,要是招惹她不痛快,這小身板指不定又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來。
“並非嫌棄你,”於是雲萬裡彆彆扭扭,還是選擇直言,“你又不是我的仆從侍人,怎能讓你老做這些事。”
他一個人洗漱沐浴都習慣了,不喜歡旁人伺候著,更遑論這人是杜菀姝。
杜菀姝抿緊了嘴唇。
她要做這些事,又不是真的想要當雲萬裡的侍人。這,這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麼!
但杜菀姝的麵皮到底還是薄,沒法直言,就拐了個彎,臉紅道:“方才宮裡的老宮人,還問我月事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