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深秋的樹枝子早就乾得透透的,一腳踩上去清脆得讓人忍不住想要撿起來帶回家當柴火燒。
隻是裴晦沒這個想法。
他隻是盯著自己的鞋子看了好一會兒,深深歎了一口氣。
這雙鞋,已經是他最後一雙好好的鞋了。
下一雙,還沒個著落呢。
不怪裴晦為了一雙鞋歎氣。
若是換做穿越前,一雙鞋子罷了,隨便找個鞋店或者去夜市上擺攤那些檔口也容易得很。
再不濟大不了走半小時到鎮上的快遞點那也不失為一個選擇,哪用得著為了一雙鞋子發愁?
但是現在?
裴晦四處張望了一圈,入了深秋,這荒山上荒無人煙除了他這個膽大的壓根沒人敢上山來。
這滿地的柴火要是讓外麵的村民看見了,誰不是稀罕得當成寶貝一樣?
入秋了柴火價格可不便宜得二十銅錢一擔,要是到了初冬,那至少得三十銅錢一擔了。
所以膽子大敢進山的裴晦不缺錢,但問題是,他缺個給他納鞋底的。
“唉。”
又深深歎了一口氣,裴晦愁眉不展卻一弓身直接背起了一頭鹿。
那鹿頭上的角還好好的,他估摸著先晃到酒樓那讓他們當麵看著自己把鹿角給割下來,這頭鹿都能多買半吊錢——窮講究,不過是男人們覺得公鹿的血肉更能讓他們龍精虎猛罷了。
不過也好,多賣半吊錢也是好事。
再加上這鹿茸,他起碼能收獲小十兩銀子。
裴晦按照往日裡的物價計算了一下,終於下定了決心——給自己說門親事去。
再不說親,他怕是隻能自己親手納鞋底了。
心裡盤算著,裴晦下山的時候頭一回沒避讓著村民們。
他身上背著頭鹿,哪怕頭發還沒來得及蓄長,往日裡也一副不愛和人打交道的樣子,但不少大山村的村民們還是忍不住眼熱著上來湊了個熱鬨。
“裴、裴兄弟,你這頭鹿,今天自己打的啊?”
問話的是裡長家的三孫子,何大壯。
來了,正巧來了個最合適的。
裴晦裝作被問話停了腳步,臉上勉強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他從前就不怎麼愛和人打交道,到現在也還是這毛病。
“嗯,對,今天上山運氣好。”
何大壯也沒想到,這平日裡不咋親近人的外來戶居然真和他搭腔了!
他心裡莫名有些興奮,就跟著說了幾句。
“那這運氣是真不錯啊,這還是隻活的呢,還有鹿茸,賣到鎮上值不老少錢了吧?”
裴晦也不打算瞞著。
“是得有幾兩銀子。”
幾兩銀子!
何大壯當下就倒吸一口冷氣,乖乖,他是知道做獵戶的有時候不開張就算了,這一開張,頂得上尋常人家吃三年啊!
旁的人見他們聊上了,也忍不住湊過來大著膽子問裴晦這那,裴晦忍著不適都簡短回應了。
約莫換了五六個人,終於有個嬸子把話問到了他心坎裡。
“哎呦,我說裴小子,你這鞋看著都裹不嚴實腳趾頭了,怎麼也不補一補呢?”
何大壯在旁邊隨口接了句,“買雙新的也行啊。”
嬸子立馬笑話起他來,“大壯你小子這話說的,裴小子難道自己還會納鞋底呢?”
她話應剛落,就察覺到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她看。
裴晦心裡感動至極,嘴上卻帶著一絲苦澀。
“嬸子說的是,我不會納鞋底,他們不讓我買鞋。”
嬸子被他盯得起毛呢,一聽這話,忽然就覺得裴晦也沒那麼嚇人了。
瞅瞅,看著像個土匪身板那麼壯實還會打獵又咋樣?
這家裡頭不還是沒個知冷知熱的,連個鞋底都沒人給他納?
何大壯一聽也直抓後腦勺一臉同情。
“裴兄弟你不說我都快給忘了,咱這鎮上買鞋還得自己帶納好的鞋底呢。”
他家裡奶奶娘親嬸子姐妹多得是,平日裡鞋底還真輪不到他自己操心。
倒忘了這裴兄弟是個孤身的外來戶,這也沒娶個媳婦,還真找不著人給他納鞋底。
他心裡想著,嘴巴上也一禿嚕。
“不過我看裴兄弟你這身板多壯實啊,又能掙錢,這要找個女人也不是件難事啊!要不,我和我奶說一聲,讓她給你幫忙掌掌眼?”
他話音剛落,裴晦立即上前握著他的手狠狠感恩。
“何三哥!小弟的終身大事就靠你了!”
好人啊,真是好人啊!
那嬸子在旁看了一會兒,轉過身噗嗤樂了。
怪不得她說今天這裴小子硬著頭皮和他們搭話呢,感情是天冷了想被窩裡有個女人給他暖暖了!
嗐,男人啊,都這德性!
何大壯被一聲聲何三哥喊得臉都漲得通紅,他在家裡排老三,上頭兩個姐姐兩個哥哥,平日裡哪裡被人喊過何三哥這樣威武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