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滿嘴胡說八道,卻架不住乍一聽似乎有根有據。
本來就圍著的那些村民看著馬車聽著十兩銀子,眼睛就漸漸紅了,看何大壯捏著拳頭的樣子表情更是漸漸變得不善了起來。
裴晦卻滿頭問號。
?
什麼東西?
他和媳婦一起挑的馬和馬車怎麼就變成何大壯家裡的了?
他不是都和媳婦一起趕車過來了嗎?和何大壯有什麼關係?
傅玉清這時湊過來輕輕勾了勾他的尾指,裴晦下意識躬著腰湊近。
“我問了一下,是何瑞家出事了,說是家裡今早發現進了狼,何瑞的老娘被狼啃沒了一條腿。”
她語氣不似平時那麼淡然,反而隱隱約約帶著一絲隱忍的怒氣。
他媳婦生氣了?
裴晦立即緊張了起來。
他也不管那個滿嘴胡說八道的老婆子了,躬下身過來緊張看著傅玉清。
“娘子你怎麼生氣了?是因為今天這事辦不好了嗎?但是這也是意外,要不然我和何大壯說說,我們約明天應該也來得及?”
現在入秋了東西也沒那麼容易壞。
傅玉清卻眉眼帶著怒意和一絲恨鐵不成鋼瞥他。
“你沒聽清我方才說了什麼?”
這人看著是個唬人的,沒想到竟全然是一個好欺負的!
裴晦張了張嘴。
啊?
說、說那個有人被狼啃了一條腿?
啃了一條腿怎麼了嗎?
見他還是不懂,傅玉清隻覺得自己的更氣惱了。
她勾著尾巴把人往邊上牽了牽,怕這人不夠直白聽不明白,直言道。
“這群人在裡長這裡鬨事,現在這個婆子又拿話來擠兌你,無非就是在說你和裡長做得不對,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她這不就是了?你也不生氣?”
裴晦一聽立即搖頭。
“不啊,我生氣的。”
那還算好。
傅玉清還來不及鬆一口氣,裴晦就喃喃自語。
“明明是媳婦你和我一起挑的馬車,她居然有眼無珠說是彆人家的;這就算了,這匹馬這兩天我可特地洗刷過又喂了上好的草料,怎麼看也不可能才值十兩銀子吧?她真是太有眼無珠了點吧!”
傅玉清一口氣吐了一口又生生卡在喉嚨裡。
她看著裴晦滿臉憤憤不平夾著一絲絲委屈,胸腔裡憋悶的氣惱竟變成了一絲無奈。
“……誰讓你氣這些了,雖然確實可恨。”
不過這人不懂不去想那些,她卻不能讓這漢子被人平白欺負了去。
傅玉清把人往身後勾了勾,見裴晦老老實實聽話往自己身後挪,才滿意向前插進了何大壯和老婆子的混戰中。
何大壯正滿臉厭煩。
“我說過了,這馬車不是我家的,我家沒有那個銀錢,你自己都說了我家隻有我一個壯丁那我家哪裡來銀錢買得起這馬車?還有何瑞家的事已經那樣了,我爹還自己掏了一百文給何瑞娘買藥,這事就這麼結了了了,你還想要什麼說法?要去把狼找出來?我爹不是說過了,再過兩日馬上就秋收了,那狼重要還是好好修養一下搶收重要?”
說到最後他竟然有些明白自家老爹為啥不肯出來和這老婆子搭腔了。
這瘋婆子壓根不管他說了什麼,隻一味以那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非要把白的說成黑的彆人說啥都堵著耳朵不肯聽,這他也當真沒法子了。
老婆子一聽他這話竟然朝著他啐了一口口水。
何大壯愣了一下,勃然大怒!
“我說劉七婆我敬你是長輩好聲好氣和你說話,你這是要挑事?!”
劉七婆才不怕他,冷笑中混種的雙眼裡帶著一絲算計。
“我挑啥事?這是咱們大山村的大事!你爹說你爹說,那你爹咋不出來?要我說這是就是你爹還有這姓裴的錯,要不是那天你爹讓姓裴的走了不把那狼給解決了,現在這事能鬨成這樣嗎?這離秋收不也還有兩天嗎?實在不行,要我說你家也拿了村裡不少錢,這馬車得十兩銀子吧?要不然你家就把這馬車賣了一家分點銀子,這事咱們就不計較了。但是秋收完了,姓裴的還是得把狼的事情給處理了!”
何大壯瞠目結舌。
賣馬車分銀子?
這劉七婆瘋了吧!
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傅玉清冷眼看著緩緩上前一步。
“這話說著倒是好笑了,我聽大壯兄弟喊你一聲劉七婆也算是長輩的長輩了,怎麼說出來的話竟然連七歲小兒都不如就算了,那點算計彆人的心思倒是不少,怕不是從以前就這麼算計著過來的。我還是頭一回聽說這村子裡的事情竟然要裡長一個人拿錢去填的。”
她嘖嘖幾聲,眼神卻冷得讓劉七婆不敢上來和她扯頭花。
但劉七婆是什麼心思?
她自打聽說何瑞家的出事了之後就一直惦記著怎麼拿這事從裡長著算計一筆呢,今天她能輕易走了?
她兩隻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嘴皮子飛快。
“這是本來就是他做裡長的做不好才讓咱們村出了事,我這麼說有什麼錯?你們大家夥說是吧?”
她故意大聲朝四周問,人群眼神閃躲,卻時不時傳出幾聲故意壓低了的嗯。
何大壯眼珠子都赤紅了,他捏著拳頭就想去看是誰竟然還答應了。
虧他爹之前見何瑞老娘那麼慘還於心不忍,沒想到他爹的於心不忍居然讓這群貪得無厭的老臭蟲們這麼眼巴巴地吸上來!
他才邁出一步,身前就被一堵肉牆擋住了。
何大壯抬頭一看。
裴晦咧嘴一笑。
“彆生氣啊何兄弟,你沒看見我娘子站出來了嗎?你等著,她說要給我出氣呢。”
他也是剛才才反應過來他媳婦之前是啥意思。
雖然有點晚,但是也不完全晚!
他說完就拽著何大壯讓了片戰場出來,兩眼寫滿了期待看著人群裡的傅玉清。
何大壯本來像是河豚一般漲了氣,被他一說懵了,再一看裴晦這副模樣,徹底泄了氣。
他下意識跟著裴晦退了兩步,卻滿腦子寫滿了不解。
這女人給自己出頭有什麼值得這麼自豪的?
這裴兄弟看起來怎麼好像很期待還特彆驕傲啊?
傅玉清耳朵裡聽著那些聲音,手指連續朝著人群點了數次。
“這位、這位、還有這兩位。”
被她點到的三男一女臉上紛紛露出大駭的表情,下意識就想把臉捂住。
但是何大壯難得聰明了一回,立馬就點了姓名。
“成川三伯、方家二叔、李二寡婦,還有……何瑞?”
他看著最後那個熟悉的身影眼珠子都快要凸出來了,這何瑞啥時候來的?
他還好意思應聲?
他爹那一百文真的還不如拿去喂狗了!
何瑞沒想到自己故作深沉的聲音竟然被認出來了,他臉上一時有些難堪。
但劉七婆一看卻像是抓住了什麼,“看啊!連何瑞家的都覺得他娘出這事就該怪你爹身上!他老娘可是被狼啃了一條腿,你爹就打算拿一百文打發她?誰不知道何瑞家裡全靠老娘張羅掙錢,這下他老娘腿沒了,以後何瑞去哪裡拿銀子念書啊!”
她說話又快又直,一心隻顧著討要銀子,全然沒發現何瑞的臉色漸漸發白,最後更是漲紅了臉咬著下唇一副怒發衝冠的模樣。
傅玉清聽了沒忍住輕笑了一聲。
“這話倒是說得透徹了,這何書生家裡沒了生計才來要錢,你們這些家裡沒出事的,怎麼有臉皮來要錢?”
劉七婆一聽拉下臉來,傅玉清卻又立即朝著她冷冷望過來,“而且還是想要我夫君的馬車拿去換錢,我倒是覺得好笑了,我夫君平日裡雖說和大家不算親近,可他這一身蠻力也沒給村裡惹是生非吧?既然如此,請問這位劉七婆你作為長輩又是怎麼好意思指鹿為馬把我夫君辛苦打獵攢的銀子買的馬車硬生生說是裡長家的?莫不是你真就是那種黑了心肝隻知道謀人錢財的老不羞?”
她說話還算委婉,卻字字誅心。
她見劉七婆還想反駁,卻又飛快開口。
“再者說起來那一日夜裡裡長請我夫君去幫忙支付野狼,我且問在場諸位可有鄉親在場?我夫君可是去了?”
她這麼一問,還真有人應了。
“我那晚也去了,裴獵戶確實是去了。”
傅玉清更是直直看向方才被稱為李二寡婦的,點明道。
“那就是了,我夫君原本是為了村裡著想,但是我聽說是因為他分明要去幫忙,卻有人家裡遭了難連謝字都不說,甚至還先盯上了我夫君的獵物。這村子裡誰不知道我夫君是外來戶沒有田地靠打獵為生?那野狼更是吃人要命的怪物,我夫君舍命去為村子裡除害,這遭了害的卻想搶了我夫君用命換來的獵物?”
“這今日狼又傷了人,難道是我夫君的錯?是裡長的錯?他們可都一心一意為了大家夥著想,錯的不該是恩將仇報的李二寡婦?還有那日我聽說我夫君雖然沒有製服那狼,卻也提點了裡長一兩句,鄉裡鄉親更是去了十幾號人,怎麼今日還有狼出來傷人?”
她這麼一說,大家夥猛然反應過來了。
“對啊,那日的野狼不是捉到了嘛?”
何大壯猛地一拍大腿,轉頭就往屋裡奔。
“爹!你快出來,出大事了!上次的狼不是咱們都殺了嗎?那何瑞家的狼到底是從哪來的?”
人群裡,一道倩影渾身一顫。
她緩緩向後退了幾步,轉身飛奔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