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工藤新一輕輕觸碰自己腦後傷處的手霎時頓住了。
他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直視他的,不是麵露疑惑的江戶川亂步,而是希臘神話中的美杜莎。
傳說看到美杜莎眼睛的人都會被石化。
工藤新一此刻就有這種感覺,他被石化了,動彈不得,仿若連他周圍的空氣也一同凝固住了。
——你很討厭變成小孩子嗎?
當然!
不然呢?
他作為工藤新一的日常充實又幸福,有堅定且明朗的目標,被警視廳信賴,是赫赫有名的高中生偵探,每天都能收到數封向他表示愛慕的信件,還有要好的青梅,沒有任何理由要變成小孩子重來一遍。
而且,這是現實,又不是虛幻的遊戲世界,從工藤新一變成江戶川柯南不是簡簡單單地換一個遊戲賬號,返老還童這種事情一旦敗露,暫且不論黑衣人們的追殺,他無疑會被當作炙手可熱的科研素材。
稍微想一想,用腳趾想一想。
但凡是一個有思考能力的正常人,都不會喜歡像他這樣突然變成小孩子的吧!
雖然工藤新一已經做好了被看穿的心理準備——事實證明知花千佳和江戶川亂步的觀察力和推理水平絕對不遜色於他,隻要稍微聽到一點他在醫務室裡吵吵鬨鬨的講述,他蠢笨至極地主動把一切真相全部對樂園工作人員抖落乾淨了,再看看他身上大得過分且眼熟的衣服,他的真實身份不言而喻,藏不住的。
但是,江戶川亂步的發言依舊遠遠超出了工藤新一的想象。
工藤新一也探頭,視線越過夾在中間的知花千佳,呆呆地回望江戶川亂步。
江戶川亂步好像是真的不明白。
除了不明白他為什麼討厭變小成小孩子,江戶川亂步好像……還有點羨慕身體縮小了的他,江戶川亂步似乎認為變成小孩子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喂喂喂!
工藤新一自然流露出了比江戶川亂步更無法理解的表情,為什麼啊!
工藤新一不承認也不否認自己變小了的事情,隻問:“……你,喜歡變成小孩子?”
“啊。”
江戶川亂步點點頭,很乾脆地答應了一聲。
“……為什麼?”工藤新一不明白地追問。
江戶川亂步說得理所當然:“現在的我體重超過四十千克,六歲的我差不多隻有現在的一半,還不到兩個億,那樣知花知花就可以抱得動我了啊!”
簡而言之,因為知花千佳可以抱得動六歲的江戶川亂步。
工藤新一緘默。
還不到兩個億。
一億日元的紙鈔,假若都以齊齊整整的一萬日元來計算,質量約11到12千克,兩個億就是22到24千克。
而六歲男孩體重最普遍的標準值,比這個數字略小一點。
工藤新一瞥了一眼自己瘦弱的手臂和小腿。
他幼時在同齡男生中就是最瘦瘦小小的,現在的體重估計不到20千克,離20千克還有不小的差距,普通女性要抱起他不是難事。
毛利蘭或許還能把他當鉛球用,毫不費力地單手拎起他,丟到二十米以外,得到一個毋庸置疑的滿分。
江戶川亂步的計算十分精準,毫無差錯,隻是用來比較的對象令工藤新一有些在意:他對知花千佳的重要性超過一個億,六歲時的體重還不到兩個億……江戶川亂步說得好像一個億、兩個億是非常稀疏平常,他見慣了的東西。
因為一般人用來對比的東西,一定是自己比較熟悉的。
工藤新一忽然想起來了。
江戶川亂步和他說起禿頭大叔拎著一隻裝著一個億的手提箱時,語氣也很平淡,一點都不吃驚。
那隻能是因為江戶川亂步非常有錢。
可江戶川亂步向目暮警部討要正常來說根本不存在的報酬時,又特彆錙銖必較。
江戶川亂步覺得雲霄飛車事件的真相有兩萬日元,要他一定記得和目暮警部說黑衣人的情報是三萬日元,啊,那個……目暮警部是不可能給了。
工藤新一又想起一個江戶川亂步會追著他發脾氣的事情。
工藤新一痛苦地緊皺起眉,江戶川亂步遠比腦後被敲破的傷口更讓他頭疼。
假裝和江戶川亂步小學生吵架,被江戶川亂步追著狠狠敲腦袋,聽江戶川亂步的亂言亂語……每一件都是比讓他的歌聲和諧地融入合唱比賽,更為難他的事情。
工藤新一稍稍移開視線,不徑直對上江戶川亂步十分嫌惡他的眼神。
“我今天真的走得好累好累了,我不適合體力勞動。雖然知花知花給我貼了最軟最好的防磨貼,但是那個隻能防磨,不能防止腳走酸了,都怪你!”
江戶川亂步不由得提高尾音,譴責他。
防磨貼隻能防磨,不能防酸,這怪他嗎?
話說防磨貼本來就隻能防磨吧,為什麼都怪他?
因為他變小了,變得比他更小了,顯然不能背江戶川亂步了?
工藤新一嘗試理解江戶川亂步的邏輯,沉默。
江戶川亂步拖遝拖遝地走,腿抬得極低,大步邁開。
整個人懶懶的,肩像收好的傘一樣垂下來,不想走路的大字明晃晃地寫在江戶川亂步的肢體語言和身上每一處。
“你現在連唯一超過知花知花的可取之處都沒有了——如果是我變小就好了!
“我走累了,知花知花很容易就能抱得動我了,用不到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