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像審問犯人時的威嚇。
赤井秀一使用了那樣的聲音, 強硬、慍怒,連熟知他脾性的共事者聽到了也會禁不住覺得可怕。
江戶川亂步這下卻不甘示弱,用氣勢更甚的聲音壓過來:
“你聽力很不好嗎, 怎麼總要我重複我前一秒才說過的話, 還一句比一句大聲,一句比一句嚇人?你聽力不好就趕緊請假去醫院治療啊,治不好就戴助聽器呀!我之前在鄉下,離我家不遠的老爺爺特意去城市的大醫院配了一對好用的助聽器。雖然他戴了助聽器,和他說話依舊很費勁, 他根本不聽我的話,呼——你也不聽我的!”
不知道他到底是被狠狠地譏諷了, 還是收到了不好聽的關心。
赤井秀一無法製止自己陷入漫無邊際的混亂和焦躁,他聽到羽田秀吉輕聲發問:
“大哥利用真純……”
羽田秀吉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又很快微眯起。
他堅定地給出結論。
“亂步君,這是絕不可能的。”
他信任赤井秀一。
根本不必從赤井秀一的品格和性情多方麵來論證。
要是赤井秀一真的被迫不得不利用這種事情來達成目的, 縱使有再多無奈和使其正當化的理由,用不著什麼烏鴉組織, 母親會乾脆利落地為女除害。
可江戶川亂步言辭鑿鑿。
唯一合理的解釋隻可能是, 江戶川亂步口中的「妹妹」不是他們熟悉的世良真純,是其他人。
羽田秀吉握緊手機。
手機屏幕上, 是他尚未編輯好的文字。
當江戶川亂步問他借手機,羽田秀吉欣然答應,沒想到江戶川亂步伸手從他褲兜掏走了他專門聯絡赤井秀一的手機——江戶川亂步沒說是借這支。
電話被撥通的速度,遠快過他從江戶川亂步手中取回手機。
江戶川亂步開口便是他不知情的組織、臥底名單,羽田秀吉當即拿出日常使用的另一支手機向知花千佳「告狀」。
他的想法與赤井秀一一致,這絕不是江戶川亂步應該參與進去的事情。
以江戶川亂步的才智和天賦,他所能提供的價值或許比赤井秀一及其同僚加起來都高, 是普通人望塵莫及的。
但是,江戶川亂步缺乏起碼的常識,他不清楚摻和進這些事情真正意味著什麼,更不懂怎麼和人溝通、交易,擁有強大的武器卻不知道如何最大化地利用起來,像這樣純粹依從喜好和本能行事,不明事理,毫無章法。
他太稚嫩了,是一顆還需要很多時間來打磨的原石。
他們有義務保護這顆「原石」。
羽田秀吉注視江戶川亂步。
江戶川亂步氣鼓鼓地撅嘴,嘴邊沾了一圈巧克力薯片的碎屑。
巧克力薯片是他從北海道帶回來的特產之一,是嗜甜的前輩極力推薦給他的。羽田秀吉買了挺多,大部分分給了江戶川亂步,自留了一袋,當補充能量的小點心。
可他鑽研棋藝總是入迷,這次也不例外,拆開來又沒吃幾片。
江戶川亂步毫不客氣地抓走了一把塞進嘴裡,微微露出嫌惡的神色——薯片是好吃的,但是拆開放久了,有點受潮軟化。
“真純?我說宮野明美啦——明明可以順理成章地靠「我是她和宮野誌保的哥哥」這層關係進入烏鴉組織吧,卻選擇了更麻煩的偽裝,我搞不懂,戀人的身份比哥哥好用在哪裡,我覺得哥哥要方便多了誒。”
江戶川亂步疑惑的視線直直投過來,期待從他這裡得到一個好懂的答案。
羽田秀吉沉默。
他能想到一些赤井秀一使用假身份潛入的必要性。
他們父母職業的特殊性是其一。
其二是赤井秀一執意加入FBI的理由,「尋找父親」——父親在十七年前受托調查羽田浩司死亡的真相,惹到了不得了的人,迄今為止一直杳無音訊。
在日本,失蹤超過七年的人在法律上被視作死亡。
母親申請了失蹤和死亡宣告,父親被宣告死亡,和母親的婚姻關係自動解除。
世良真純依舊隨母姓。
從獎勵會脫穎而出,正穩步踏入職業將棋界的他被羽田家族收養,改姓羽田。
隻有在十五歲獨自去往美國的赤井秀一,保留著父親的姓氏。
赤井秀一的赤井,勢必會讓人聯想到赤井務武。
這是赤井秀一在潛入前必須消除的重大隱患。
因此,即便赤井秀一實際是組織裡某個重要人物的哥哥,也不能鋌而走險,使用這層看似很便利的關係。
他不能將他們家的隱秘事無巨細地告知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