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反向守護(1 / 2)

楚湛舔了下發乾的雙唇, 低頭不再注視林月喬。

小時候林月喬鬨脾氣,他沒發現還好,一發現就徹底完了。

經常出現那樣的情形, 兩個屁大孩子彼此用餘光觀察對方神色——

一旦楚湛發現林月喬不開心。

一旦林月喬發現楚湛發現她不開心。

林月喬就會立即開始鬨脾氣。

她的心路曆程很簡單:如果楚湛沒有發現, 林月喬就會思考這件事值不值得發脾氣, 會不會小題大做。

但如果楚湛懷疑她會生氣, 那就代表這件事,她應該生氣!

林月喬此刻心中酸澀至極, 幾乎想要任性地仰頭大哭。

年幼時的楚湛,哪怕完全不明白她為什麼發脾氣, 也會在她使出這一招後, 對著她雙手合十,求爺爺告奶奶地主動認錯。

林月喬小時候特彆愛鬨脾氣, 楚湛從兩歲到十四歲, 一直遷就她,逐漸就磨合成了林月喬最喜歡的性格舉止。

即便是現在,楚湛的性格還是這樣。

雖然他現在時常故意表現惡劣,讓她知道, 他並沒有忘記三年前的那件事。

可在無意識的時候, 楚湛對待她的一舉一動, 全都是年幼時的影子。

以至於重逢後,林月喬忍不住心生妄念,懷疑他心裡也沒有徹底放下過往的一切。

可現實是, 他倆之間的關係,已經被她親手斬斷了。

她知道,被她萬箭穿心的楚湛,絕不會再放下尊嚴來哄她。

隻有她還抱著被自己剪斷的那根線, 時不時走到回憶裡分彆的那一天,假裝路過,卻久久徘徊舍不得走。

林月喬並不是因為剛剛的鬥嘴而崩潰,而是意識到,楚湛真的已經徹底不相信她了。

最絕望的是,這件事根本無法彌補。

她要怎麼跟他解釋三年前,她做那件蠢事的真實原因?

真實原因,甚至比假裝無辜更見不得人。

她寧可楚湛心裡的她,還是那個沒心沒肺高傲任性的林家大小姐,也不想要他知道,她真實的內心如此自卑狹隘、充滿嫉妒。

說出一切,隻會讓他更加徹底地厭惡她。

猝不及防撕裂的現實,幾乎讓她難受得無法呼吸。

林月喬緩慢地放下手裡的膏藥,微微蜷起身子,雙手緊緊捂住口鼻,不讓自己哭出聲。

“好了,喬喬,我是傻子。”楚湛悶沉的嗓音,忽然傳入她耳中,“我承認,我是傻子,好不好?”

林月喬沒料到他會先投降。

胸口的酸澀非但沒被他的屈服化解,反而一瞬間衝向嗓子眼。

“嗯!”她猛地捂住嘴,為了不讓彼此尷尬,她急忙站起身,轉身跑出了醫館。

楚湛還在思考如何化解這次爭執,一抬頭,就見林月喬已經兔子一樣轉身竄出門。

“喬喬?”他右手一撐,想翻身下床,冷不防扯到傷口,悶哼一聲。

坐在不遠處的幾人慌忙衝過來。

“楚湛!你彆亂動啊!”遠處一直在暗暗注意楚湛的孟雪年第一個趕了過來。

“哎呀又出血了!快快快去請一位醫修來幫幫忙!”周洛瑤慌慌張張地招呼周圍的侍從。

“那位小師妹又要鬨什麼幺蛾子?我真是服了啊!”黃靜春已經氣得想在山巔之戰上找林月喬單挑了。

見楚湛強行拉上衣襟想要下床,周洛瑤和趙望舒趕忙勸阻:“你彆動、你彆動,楚師兄,我們這就去把阿喬找回來,你不要擔心!”

話音一落,楚湛身形一頓,忽然回過神來。

他為什麼要追出去哄她?

因為靈力空虛,頭暈的厲害,他意識不清晰,腦子遲鈍,又開始像條狗一樣,時刻準備對著林大小姐搖尾求饒。

楚湛皺起眉,抿著嘴坐回床榻,深吸一口氣,默不作聲,不再顯露擔心的神色。

安靜地任由趕過來的醫修再次縫合傷口。

他為自己這副身體無法克製的習慣,感到惱怒。

可他又不自覺地揣摩,林月喬究竟想要做什麼。

決戰圈內的這兩日,楚湛一次也沒有遷就林月喬的脾氣。

可林月喬每次都會主動跟他說話,並不跟他置氣。

後晌的山巔之戰,林月喬不顧危險,衝到他身邊,誤打誤撞讓他避開了龔一朔和蘇忘河的致命一擊。

她剛才給他擦藥時,一直在抽泣。

她究竟想要做什麼?

楚湛很困惑。

憐憫他麼?就像學宮裡那些女修。

林家的人一定已經知道他們被抄家了。

楚湛從來不會對陌生人多管閒事,但他知道,在尋常人的觀念中,對落難中的人伸出援手,是心善的表現。

林月喬可能就是覺得,他很可憐。

這真是既滑稽,又可悲。

楚湛不喜歡被人憐憫,他也不覺得自己現在很可憐。

幾個月前,發現孟雪年家的小廝鬼鬼祟祟地跟蹤他,探查他家境狀況時,楚湛險些直接動手揍那小廝。

那小廝跪在地上求饒,說他家小姐隻是擔心楚師弟生活困窘,想找機會給楚湛的家仆塞些銀兩。

楚湛聽完後更想揍他了。

他不明白孟雪年為什麼這麼愛多管閒事。

但在他記錄的人情來往規律中,這種行為,叫做樂善好施,是被尋常人稱讚的善舉。

如果他不識抬舉,肯定又會遭人唾棄,就無法完成薑聞笑讓他交一兩個朋友的任務。

楚湛並不是完全沒有錢,半年前回老家後沒多久,祖母就讓小廝送了米麵和幾兩碎銀,來他家老宅。

他沒餓肚子,隻是膳食沒從前好吃。

如果林月喬也因為他的處境而憐憫他。

這隻會讓楚湛更加憋悶。

迄今為止的十七年人生,隻有三年前與林月喬決裂前,那幾個煎熬的日夜,楚湛真的希望她能可憐可憐他。

可最終等來的是讓他生不如死的絕望。

留在他記憶中的最後一個畫麵,依舊是林月喬不屑一顧的背影。

可笑的是,她現在竟然因為他沒錢,而開始待他很友善。

或許,小時候林月喬每次鬨脾氣,他根本不需要搜腸刮肚羅列出自己三天內做過的所有事,來排查自己犯的錯。

他當時就該直接學路邊的叫花子,拿隻破碗對她說,“我好餓,可憐可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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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洛瑤和趙望舒,是在距離醫館半裡地的小樹林子裡,找到了林月喬。

已經過了雞鳴時刻,天色仍舊漆黑,她們是被林月喬悲傷委屈的哭聲吸引過去的。

兩人實在想不通林月喬為什麼會突然轉身跑出來。

明明上一刻,還看見正在給楚湛處理傷口的林月喬被逗得樂不可支。

楚湛身子還很虛弱,嗓音很小,坐在外廳完全聽不見他在說什麼,周洛瑤隻好試探著問林月喬究竟發生了什麼。

林月喬閉著眼睛緩緩搖頭,深吸了一口氣,無力地癱靠在大樹旁,可平靜沒多久,又悲從中來,掉出眼淚。

“楚湛是不是罵你不該突然衝進戰場,拖他後腿了?”周洛瑤小聲詢問:“阿喬,我說句實話,你當時確實太冒失了,那幾個人本來都要落敗了,發現楚湛怕你被波及,就一直故意朝你出擊,把楚師兄逼得焦頭爛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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