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酣食暖栗米澄,風吹幔動春意濃。
趙青山將酒壺裡最後一滴杏燒春滴儘,暢快道:“蕭夫人,蕭小娘子,這盤炙鹿肉是掌櫃特意推薦的,取鹿身上最嫩的部位佐輔料浸之,再以溫火慢烤,油脂金黃,且鹿肉性溫和配上杏燒春滋味正好。”
蕭晴雪覺得這就是燒烤,一根紅木簽上串著三個小小的肉塊,上麵不知灑了什麼調料,肉香撲鼻,咬了一口,肉汁豐盈,外焦裡嫩。
蕭洛蘭也覺得不錯,甚至把手邊的一小杯杏燒春喝完了。
許是照顧到她們兩人,後續還上了一種叫蔗漿的甜飲,就是太甜膩了些。
蕭晴雪動了動坐的麻木的腿,望著粘稠的足以掛杯壁的蔗漿,還是沒有勇氣喝上一口,此刻,她分外想念家裡冰箱的冰可樂。
“蕭小娘子在想什麼?”趙青山趺坐青席上,見對麵的小娘子望著桌麵,似在發呆,頗覺有趣,笑問道。
“在想冰…”蕭晴雪聽到問話下意識回道,出口的瞬間又覺得不對,生硬的轉口:“冰塊。”
趙青山愣了一下,而後道:“這裡可沒有冰塊。”
“蕭小娘子是覺得熱了嗎?”趙青山覺得蕭夫人的愛女不愧是嬌生貴養的,現在才四月,暮春初夏的時節,還沒有到真正熱的季節,竟是想著用冰了嗎?
“還好。”蕭晴雪回答道,她不敢亂分心了,生怕自己說禿嚕嘴,講一些在古人眼裡奇怪的話。
“太煬郡的太守府也許會有儲冰,到時我們可以取一盆來消暑。”趙青山說道,他知道長安貴人在夏季是要用冰塊消暑降溫的,一些世家大族還專門有可以存儲的冰窖,就留著待夏天使用。
蕭洛蘭慌忙道:“不用這麼麻煩,青山先生,晴雪她隻是順口一說。”
周緒端坐在席上,見此說道:“我們本就要去太煬郡城,不過一盆冰而已,蕭夫人不用放在心上。”
“是極,是極。”趙青山頷首,如朋友閒聊:“聽蕭夫人是長安口音,是長住長安嗎?”
蕭洛蘭臉紅,心裡壓力很大,硬著頭皮嗯了一聲。
“那您夫君也居住長安嗎?”
蕭洛蘭這下沒法回答了,她看向女兒,發現女兒也坐立不安,蕭洛蘭心裡歎了口氣,果然,撒一個謊言之後就要用無數的謊言去彌補,如果她們好好的還在原來的時代,她們根本不必這樣。
這種欺騙得到的善意會維持多久呢?
蕭洛蘭猶豫不決,心裡想著等到了一個合適的時機就告訴周宗主他們吧。
“他,他去外地了。”蕭洛蘭掩飾的又喝了一杯杏燒春,臉頰通紅。
是京官外放嗎?周緒把玩著酒杯,也不知道蕭夫人的夫君外放在了哪個地方。
趙青山搖著折扇:“我觀夫人雍容閒雅,想必您的良人定是一位飽讀詩書人士吧。”
蕭洛蘭酌量道:“我的夫君他的確是個讀書人。”
周緒聽了,摸了摸懷裡的陶源詩集,暗自生氣。
趙青山抽空瞥了一眼麵色沉沉的主公,決定不再刺激他了,說起了其他話題。
蕭洛蘭和蕭晴雪心中各鬆了口氣。
飯畢,回到房間。
蕭洛蘭站在窗戶前吹著夜風,清涼的風讓她臉上的熱度消下去了些。
蕭晴雪趁著芳雲去吃晚飯,沒有一絲形象的撲倒在床鋪上翻滾了兩圈,又坐起來:“娘,你說現在幾點了。”
古代沒有娛樂設施,時間可真難熬啊啊啊。
“應該七點左右吧。”蕭洛蘭坐到女兒身邊,不確定的說道。
“好無聊啊。”蕭晴雪抱著媽媽的手臂,隻覺冰涼涼的,舒服極了,又蹭了蹭。
“周宗主說他房間裡有不少書,等會我借幾本給你。”蕭夫人柔柔的摸著女兒的長發:“你也可以和芳雲多聊聊天。”
“那你不要在周宗主那呆太久哦。”蕭晴雪彆彆扭扭的解釋道:“我不是覺得周宗主是壞人,他畢竟救了我們,但是,總歸小心一點也沒錯的,媽你長的這麼好看,我就是擔心你嘛。”
“你這孩子,胡說什麼,我都快四十了。”蕭洛蘭哭笑不得,晴雪一天到晚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蕭晴雪噘著嘴巴,她還不是擔心老媽,說是四十了,可是老媽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那周宗主還是一個位高權重的古代中年男人,一州節度使,萬一他起了什麼壞心思,哪有什麼律法保護她們。
蕭洛蘭攬住女兒,想到外麵都是男性騎從,其中有不少年輕的,有些放心不下,便說道:“媽離開的時候,你一個人在房間,就把門閂閂上,想上廁所就在屏風後麵,不要覺得不好意思,現在條件就這樣,更不能隨便出去。如果遇到有人敲門,你先記得問是誰,問清楚了再決定開不開門,不能彆人一敲門你就開,知道嗎?”
“媽,我又不是小孩子,當然知道了。”蕭晴雪聽著老媽絮絮叨叨的關心,嘟囔了一句。
沒過一會,母女兩人噗嗤笑了起來,原來她們都在互相擔心著對方。
等芳雲回來,房間裡有兩人,蕭洛蘭才出去。
周緒半躺在軟榻上,背後靠著隱囊,手裡拿著一卷詩集,濃眉緊皺。
趙青山將這次出門帶的書籍整整齊齊的擺在了桌上,看了一眼主公,發現他看了居然有一盞茶的時間,心下甚慰。
周緒放下詩集,長腿伸直了,靴子搭在圓凳上,眼睛望天,毫無樂趣的說道:“這破詩是一刻也看不下去了。”
趙青山的笑容僵住。
“你說這些詩人沒事寫這麼多詩做什麼,又不能當飯吃,又不能當水喝,偏偏作詩一個比一個來勁。”
“十個詩人裡有九個半仕途不如意的,還有半個在流放。”
趙青山麵無表情,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