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用得著你的時候讓你打仗拚命,用不著的時候就丟之棄履,高元衡掌河西,我掌幽州,認真算起來,我們倆還是鄰居。”
“高元衡是聖上安排在河西鉗製監視我的棋子,我倆以前還一起打過突厥,也曾互相對打過。”
“可高元衡一死,聖上就不再回複他兒子的自立。”
趙青山坐在主公的對麵,望著從長安方向傳來的消息,笑道:“如今聖上同意了?”
周緒將紙放在燭火上燒了,狹長的眼眸如鷹隼,帶著凶狠漠然的冷意:“快了,現在隻需要再出現一個直言不諱的禦史大夫,在朝廷上說一說衝州節度使換動所造成的反叛影響,以及前月我帶著雷氏輕騎去了河西的賀朔一事應該就可以了。”
“現在朝廷一些守成派官員正擔心聖上的待奏留發會引起高芝的不滿,從而使高芝倒向我們這一邊。”
周緒咧起嘴角,笑容帶著嗜血的味道:“可他們想不到,高芝和他老子不一樣,在高元衡未病逝之前,高芝就急瘋了,他早就來密信求我幫他坐穩河西節度使的位置,以暗中割讓河西幾郡為代價。”
趙青山默然。
這次李太守的失控也在他和主公的預料之內。
因為李太守數次上表聖上派遣新的節度使接管河西,河西再不換節度使恐成大患!
此後的幾天,蕭洛蘭幾乎天天都來這竹樓,環境清幽,沒有人打擾,自己可以把自己的短板給補上,蕭晴雪痛經不疼以後,就很眼饞小湖泊裡的小船,最後忍不住拉著芳雲一起去搖小船去了。
雷山劃著小木船,跟在她們的身後,以防不測。
竇夫人帶著婢女前來和這位蕭夫人聊天。
“蕭夫人,我的一個朋友在弘法寺附近有一個山水彆苑,她邀請我去那邊做客,我想邀請您和我一起去,不知蕭夫人您有時間嗎?”
蕭洛蘭見竇夫人說的這般客氣,想起自從進了竇府,竇夫人對她們的幫助,便回道:“有的。”
竇夫人頓時開心起來。
“我可以帶著女兒一起去嗎?”蕭洛蘭看了一眼在湖麵上泛舟的女兒。
竇夫人笑容更大了:”當然可以。”末了她又試探問道:“我的這個朋友是商人之妻,您會介意嗎?”如果蕭夫人介意的話,那竇夫人就打算回絕羅金虎了。
蕭洛蘭愣了下,後來才反應古代商人地位好像挺低的。
她搖了搖頭:“我不介意的。”
她在現代開著一個小小的蛋糕店,也算商人,專門賣東西給彆人,又怎麼會瞧不起彆人。
“蕭夫人,您真是。”竇夫人感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自從有彆的世家知道夫君和羅金虎交好,他們總是明裡暗裡的嘲諷他們,不知氣煞了竇夫人多少回,但這位從長安來的蕭夫人相處起來卻是從來不擺架子,也從不打罵下人,不管對任何人說話都是溫溫柔柔的,而且對他們都很尊重,竇府的奴仆女婢暗裡都很喜歡這對母女。
這才是真正的高門世家教養出來的貴婦吧,竇夫人想著。
蕭晴雪得知她們要出去,高興的換了一身衣服。
從大門坐上馬車,蕭洛蘭和蕭晴雪同坐一輛,芳雲作為貼身婢女也隨伺在側,竇夫人帶著女婢巧心坐一輛。
蕭夫人和自家夫人一同出門遊玩的事,竇海濤當然會稟告給節度使大人。
周緒手頭還有事,在蒼縣的許判官飛鴿傳書告訴了他一些查到的蛛絲馬跡,聽到竇海濤的話,便讓雷山帶著兩個雷氏騎從跟在蕭夫人身後護送。
蕭晴雪撩開竹簾望著街道,許是太陽太炎熱的緣故,街上人並不多,看起來不太熱鬨。
馬車軲轆在車上行駛了一段路程。
楊東騎著馬剛好遇到了竇夫人她們,他一眼就看見了蕭小娘子旁邊的蕭夫人。
蕭夫人坐在車內,麵容半隱在竹簾中,隻露出了雪白的下巴和紅潤的飽滿嘴唇。
“楊大哥,她就是蕭夫人嗎?”和楊東一起並騎的一位少年郎朗聲問道。
楊東回神,不欲多談,隻嗯了一聲。
卻沒想,身著青色圓領缺胯袍的少年郎借著他們齊行的緣故直接拉著他的韁繩往前衝了幾步,正好蕭夫人的車輛碰到了一起。
蕭晴雪望著許久未見的楊都尉,打了聲招呼:“楊都尉。”
楊東狠狠瞪了一眼少年郎,隨後對蕭小娘子拱手道:“蕭小娘子,好巧。”
蕭洛蘭聽到楊都尉的聲音,想著也不好失禮,便也打了聲招呼:“楊都尉,下午好。”
少年郎望著竹簾後麵雪膚豔貌的豐腴婦人,呆了幾息,隨後他揚起一個笑容:“您就是蕭夫人嗎?”
蕭洛蘭望著騎在馬上,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郎,很肯定自己沒有見過他,她遲疑了一會,才回道:“你有什麼事嗎?”
少年郎笑眯眯,剛想湊近一點,一隻利箭從遠處呼嘯而來,帶著刺空的尖銳尾音,鋼鏃箭的箭頭狠狠紮在了青石板上,崩裂了碎石無數。
少年郎的身型已比剛才坐的更加筆直,甚至向後傾斜,才堪堪躲過了那隻想射入他心臟的利箭。
蕭洛蘭被突然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想也不想的拉過女兒讓她躲在自己懷裡。
安靜的青石道上。
周緒騎著馬,將從雷山處取出的弓箭扔回馬鞍背袋裡。
馬蹄聲噠噠,少年郎麵色蒼白,額頭不自覺的有冷汗落下,他毫不懷疑,自己剛才若是慢上一點,此刻的自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周緒騎馬近前,笑道:“蕭夫人,沒事了。”
蕭洛蘭抬起頭望著周宗主,鴉鬢側珠釵搖晃,眸色驚懼,雪色起伏不定。
“不過是一個冒犯您的宵小之徒。”
“您不必擔憂。”
楊東注意到,節度使大人說這話的時候,眼底毫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