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國王摸了摸圖蜜兒的背,笑道:“那就好,我也是擔心內兄在路上會出什麼意外。”
圖蜜兒勉強提起一個笑容,依偎在老國王懷裡。
宮殿大門突然被打開。
大王子和三王子站在外麵,身邊還跟著一個壯實的中年人,中年男人穿著厚實的長衣,頭發編成一股股小辮子束在腦後,頭上帶著一個太陽形狀的金飾,身邊跟著膀大腰圓的十個護衛。
“哈哈哈,圖蜜兒,哥哥來看你了。”男人豪爽笑道,大步踏進殿內,視線從那些部落可汗上一略而過,而後滿臉笑容的看向比他父親年紀還大的妹夫。
他一進來,圖蜜兒頓時又驚又喜:“大兄,你怎麼才來?”
“內兄來了,請坐。”老國王也下了寶座招呼人坐下來。
蘇日拉昆也滿臉笑容的坐下:“這次我來遲了,還望妹夫莫怪。”
老國王頓時笑道:“你我兩家是姻親,隻要內兄你能來我就很高興了,那周蠻子近些年得勢之後對我們草原各部的人一向狠辣無情,動輒殺之,就連草原上的許多上好牧場也被他占據了不少,尤其是焉知山一帶,更成了他的私人領地,大肆收購馬匹,已成一霸。”
“長此以往,還有我們大家什麼事。”老國王請七個部落可汗過來,道:“我們現在隻有同心協力才能徹底打敗他,奪回我們的一切。”
“好!孟城主說的有理!”
“理應如此,那周蠻子欺人太甚,若我們還軟弱下去,恐怕下一個消失的就是我們了。”
“我們占據天時地利,如今又有浮屠騎相助,此戰必勝!”
七個部落可汗紛紛說道,一點也看不出前不久的憤斥不滿,不提心裡真正想法如何,這一刻的他們是團結一致的。
圖蜜兒冷冷的看著哲布和…老國王,老不死的,居然恐嚇她。
大王子輕咳了一聲,讓圖蜜兒注意一點。
三王子靜靜的看著殿內的那些人。
“內兄,不知這次為何來的這麼遲?”一通表誓之後,老國王的小眼睛望著突厥大可汗的大兒子。
蘇日拉昆道:“我來時,父親就提醒過我讓我此行多加小心,他覺得周蠻子很有可能已經猜到我們突厥也在這次戰爭之中,畢竟賣弓/弩給我們的王家那些人都被抓了。”
“從情報得知,周蠻子本來是兩千騎,後來又增加了三千玄甲營,玄甲營是幽州強大的騎兵團,共五千騎,這個數可以說不少了。”
七個部落可汗都點頭,的確不少了,養一個騎兵可不是開玩笑的事,像他們草原上的人也要花費大量的心血和錢財。
“我和浮屠騎從北海那邊出發,一路上謹慎至極,就擔心周蠻子不在那五千騎兵中反而虛晃一槍帶人找我們。”蘇日拉昆頓了頓說道:“畢竟,論仇恨,我們突厥和周蠻子才是最深的。”
“小可汗,你放心啊,我們這些七八個部落的人眼睛都盯著那周蠻子呢,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他和他新娶的夫人在五千騎兵裡,不少斥候還見過他,這點我可以保證!”渾部落可汗拍著胸脯道。
蘇日拉昆笑道:“我自是信的。”
“我是先來一步,浮屠騎三日後到達回燚,不會誤了妹夫的大計。”
“好!”老國王見有強大外援支持,拍掌笑道:“若這一仗可以擊敗周蠻子,我定不會虧待了諸位!”
“中原有一句話是怎麼說的。”蘇日拉昆也笑道:“守株待兔是不是。”
“哈哈哈,是極是極。”
“今日我犒賞各部落的勇士,讓他們吃好了喝好了,胡姬女人儘管用,希望大家出點力啊,把幽州鐵騎拖的越久越好。”
“越疲乏越冷,到時我們的勝算也越大。”
“現在他們已經進入了天山北路,最多十天後大戰就會爆發,五天後我們養精蓄銳等著他們,趁這五天時間日夜不停的騷擾他們,讓他們人困馬乏,不得休息!”蘇日拉昆道。
除了回燚老國王,其餘六個部落可汗都在心中暗罵了一聲,不做人的小子,這是還要他們往裡麵送啊。
“那等三日後,浮屠騎也需要參加擾亂幽州鐵騎的小隊裡。”骨侖屋古狠狠心說道,他們先做三天,後兩天交給浮屠騎,不能五天都是他們這些人在出力。
“好。”蘇日拉昆應道。
其餘人心裡才舒服了一些。
三日後。
蕭洛蘭在睡夢中被驚醒,她隔著馬車窗戶看向遠處,遠處馬蹄聲雜亂隱有火光聲和打殺聲。
這幾日她並沒有睡好覺,近來騷擾他們的騎兵越來越多,甚至不分晝夜,像是成群的鬣狗盯著他們,斥候和俘虜的工作量增大,白日他們弄絆馬索,鐵蒺藜,晚上他們暗中扔火油,雖然大的傷亡沒有,但是這種被黏上的惡心感卻揮之不去。
蕭洛蘭大概知道他們的意圖。
他們想拖死幽州騎兵,最好可以拖到冬天。
雖然知道周宗主的計劃,但她心裡還是忍不住的擔憂。
離得太遠了,她看不清狀況。
幾個門客緊緊護著主母的馬車,幾根火油棍忽然從遠處射到了範圍圈內,何進用手中禪杖擊落,鄭魚心立刻用泥土撲滅,周圍騎兵聚攏,胡大力看到主母沒事,放下了心。
胡大力撿起火油棍查看一番,今夜偷襲的騎兵和以前那些廢物不一樣啊。
周緒在遠方黑暗處,見到空中突兀出現的火油棍,微眯了眯眼,朝著射箭方向無聲走了過去,在黑暗中尋找那個突厥人。
從前方騎兵發現這支偵查和突襲一體的百人小隊後,周緒就知道這些天的等待有結果了。
他站在高處,讓拓跋阿骨他們糾纏住那支小隊,務必要留下他們。
遠方黑暗更深,這些人並未帶明火,而拓跋騎兵們在和他相反的方向,帶著的火把並沒有照亮這片黑暗。
周緒無聲走在這片範圍內,慢慢的停下了腳步,聽著秋風吹過長草的聲音,以及金子碰撞發出的極細微的響音,突厥人喜歡金飾,無論男女,皆有耳洞,常年佩戴金耳飾,突厥男性中,金葉形狀是他們最喜歡的,若是地位高的,則是太陽形狀,突厥女性更多喜歡花草或是河流彎曲的耳墜外形。
周緒靜靜聽了一會,緩慢的搭弓射箭。
箭離弦上,如流星一刹。
嘭的一聲,好似胡瓜破碎,然後就是沉重身軀倒地的悶聲。
周緒在黑暗中等了一會。
看到周淩之帶領另一個小隊拿著火把順著箭的方向搜查了過來。
火光中,周淩之也看到了伯父,自然也看到了被伯父一箭從眉心射穿至腦後的突厥人,他往回看了一眼,這個突厥人是個毋庸置疑的用箭高手,居然僅僅依靠著一點山坡高度就能把火油棍射的那麼遠。
周緒走上前,將自己的箭取出來,隨後把這個突厥人的腦袋用刀割了下來。
周淩之知道伯父的這個習慣,對待其他部落的人,他心情好時可以放他們一馬,但是對待突厥人那是不可能的,隻要被伯父抓到,他們腦袋的唯一歸宿就是點綴或大或小的京觀。
“大好頭顱,我可取之。”周緒晃了晃手裡的頭顱,心中的戾氣消了些,對著趕來的軍中同袍們笑道。
“走吧。”
眾人跟在節度使大人的身後,像在簇擁自己的信仰,沉默堅定的跟隨著他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