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細雨蒙蒙。
蕭洛蘭望著仍然緊閉的城門,以及環繞城牆的護城河,發現如果真要打起來的話, 還真挺難的,壽州和廬州一樣,俱是水路通達,城池高深,恃水為險,壽州郡守又是一個謹慎老道的, 把壽州城的防禦弄的堪稱固若金湯。
怪不得昨天周宗主酸成那樣。
“周郎,下雨了。”蕭洛蘭將手伸出窗外,感受到了絲絲春雨涼意,騎兵在雨天會受到天氣阻礙,若不打的話還是現在就走為好。
周緒望城興歎, 對麵壽州郡守令狐茂卻是欣喜若狂。
今年春季多雨,壽州每歲雨潦, 淮水溢, 常淹城邑, 但這小小的缺點,在鬼屠騎麵前又算的了什麼, 隻要周緒退兵,他自有法子救災。
“他們是要走了嗎?”
魏無忌對城下的鬼屠騎移不開眼。
幽字纛騎飄揚。
鐵甲覆麵的騎兵呈現在他眼前,北地人一向身形高大,這鬼屠騎個個更是挑選出來的彪悍驍勇之輩,還未近身,魏無忌就感覺到了鬼屠騎眾人從馳騁沙場,金戈鐵馬鍛煉出來的沸騰戰意。
其中帶著惡鬼麵具的應該就是鬼屠騎將領了, 在一俱黑沉麵甲中,他尤為不同,惡鬼麵具上,它的猩紅嘴角,笑出了一個誇張的弧度,在長槍林立中,真好似勾魂索命的惡鬼一般。
正想再仔細觀察觀察,魏無忌猛地低頭,他今日穿著普通兵卒衣服,臉上也被他用鍋灰塗抹了一番,變成了一個貌不驚人的親衛,正站在令狐茂的身後。
那神秘的鬼屠騎將領當真敏銳至極。
金犇抬頭看向城牆方向,壽州郡守昨天開始就守城了,並在城牆處來回巡視,他也是昨天剛認識這位郡守,金犇遙遙相望,沒有發現什麼異樣,讓左騎將帶人跟上主公他們。
自己在最後巡查。
“應當是要走了。”令狐茂吐出一口濁氣:“走了好。”
“小王爺,此地不宜久留,還望以大局為重,回到城內。”令狐茂心理很有壓力,現在的年輕人膽子一個比一個大,但自家兒子還能嗬斥,小王爺這樣的身份,他又能說什麼,隻能苦聲勸道。
魏無忌有些惋惜,雖見到了名噪天下的鬼屠騎,卻沒有看見周蠻子。
“韋叔,我們走吧。”
一直藏身瞭望塔內的韋書將視線從鬼屠騎主將上移開,悶聲跟上小王爺,沉重的甲胄披在他身上,如鐵塔讓人望而生畏,至少,玉奴每次看到主人身邊的鐵疙瘩,總是心裡毛毛的,不敢靠的太近。
玉奴給主人撐傘,跟隨在主人身邊,正欲說話,就聽到了城下悶雷似的馬蹄聲,一聲一聲,仿佛踏在了人的心口上,讓人喘不過氣來。
魏無忌轉身,看向城下。
鬼屠騎是真的走了,壓在壽州城上空的烏雲似乎也已經散去。
魏無忌看了一會離去,回到壽州城時,他手下的侍從兵們正在等他。
自出生就被皇帝舅父封為楚陵王,極受寵愛,他的待遇比一般皇子還要好,自有自己的王府屬官,侍從,校尉,皆是他自己人或是阿娘親自挑選給他的,韋書就是五校之首。
此次到壽州,他帶了八百侍從,皆是精銳從屬。
回到住處。
魏無忌手指敲打窗簷,聆聽雨聲,心卻不靜,幽州開始建立黃金台,已然起了向天下招才之意,聽說黃金台上還有聖人之言。
魏無忌對這謠言不屑,但不得不說,見了鬼屠騎之後,還是帶給了他如臨大敵之感,周蠻子是父親心腹大患,自然也是他的敵人。
他知道鬼屠騎不凡,可他的侍從也不差,身邊的韋書更是從萬萬人之中殺出來的。
魏無忌已經很久沒有這種躍躍欲試又躊躇不前的衝動了,他擁著玉奴,忽的問道:“好玉奴,想不想家?”
玉奴愣了下,她的家在瓊華州大狐,瓊華州雖小,卻盛產美人,她就是主人小時遊曆瓊華州時隨手買下來的,買了以後就放在了主人後院中,隨著年歲增長,出落的愈發好看,才被主人看中用作冬季暖床之用。
“你再也不是小乞丐了,不想回家看看嗎?瓊華州畢竟是你故地。”魏無忌道。
“奴一人回嗎?”玉奴其實不想回去,但她知道,主人更喜歡聽話的人。
“當然不是,美人獨身上路多危險,我護送你回去,說不定還能找到你的父母親人。”魏無忌道。
玉奴眼神恍惚,幼時的記憶她已經記不太清了,隻記得自己是被拐子拐走的,拐子本想將她賣進花樓,後來她在路旁被主人看中,花重金買了下來。
到現在玉奴還記得,寒冬時節,從豪華馬車下來的主人,像是天神一般,給一個路邊誰也不會在意的小乞丐披上了華貴狐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