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華落璋台。
眾人皆已落坐。
大楚以左為尊, 蕭洛蘭以及周宗主坐在左邊食案處, 他們這邊,十六在使性子不說話,女兒倒和沒事人一樣又開朗了起來,金犇以及阿木就坐在左邊尾處。
對麵就是蕭公, 武郡守, 陳負他們,除卻清河外, 其中一位中年男子乃是清河縣縣令,申鶴, 他還帶了兩位清河學子。
申鶴長臉美須, 坐於蕭公側,對著王爺,王妃微笑。
“這位是申鶴申縣令。”
“久仰王爺大名,今日一見,可慰生平。”申鶴笑道。
“申公過謙。”周緒舉起酒杯敬了申縣令一杯:“能夠與外祖一同前來廣陵, 申公英雄也。”
“這兩位是陸嘉善,荀言, 都是清河本縣的青年才俊,此次得知同捷落難,故來搭救。”蕭公看在申縣令麵上, 也介紹了一下。
身穿錦繡者為旬言,尋常青衫者為陸嘉善, 俱起身長揖一禮:“草民見過王爺,王妃。”
“不錯, 少年不可輕, 俠義虎膽心。”周緒褒獎了一句。
蕭洛蘭對他們微笑致意。
兩個年輕兒郎一臉激動的坐下, 隨後旬言就老實的低下了頭,不見一絲異樣,能看見周幽州實屬他的計劃之外,或者說周幽州的出現完全打亂了他家的計劃。
他旬家乃清河縣大姓,在清河也頗有名望,在父親的有意交結下,與申縣令成為了好友,故而此次赴宴,在他的一再請求下,申公不得不帶上了自己。
陸嘉善則是窮書生一個,師從名不見經傳的長壽居士,這次也不知為何,申公會帶上他。
總的來說,他倆能夠坐在這裡完全沾了蕭公的光。
旬言走了個過場,便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畢竟此次宴會的主角並不是他們。
蕭洛蘭先前就從清河口中得知了這位申縣令,武郡守落難以後他就打算自發帶兵前來援救,被蕭公勸住了,矓州州牧,也就是矓州太守對蕭氏一向處於中立態度,雖說近一年對他們有意示好,但蕭公得知矓州牧的女兒愛慕魏國公的二兒子,無塵子。
顯然,這位矓州牧是兩頭下注。
故而蕭公對矓州牧並不信任,若申鶴擅自用兵,很有可能並不會起到好作用,最主要的原因是起兵也沒用,一個清河縣才多少兵,如何打廣陵。
要知道,廣陵可是有五個軍鎮護衛。
他此次帶著學生們前來,隻把自己當成辯士,闡述殺害武郡守的利害,迫使楚陵小王爺放人。
暗地無人時,蕭公也曾自嘲,古人一句老話說的沒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手裡沒兵,你的底氣就不足,拿什麼跟人鬥,就算你想講道理,也得那人肯聽才有用。
亂世中,讀書人的命也一樣賤啊。
周緒早已了解到申鶴的仁義之舉,說道:“武郡守一心為民,卻慘遭小王爺毒手,連郡守一派的親信學生都沒放過,可見其人心胸狹小,手段惡毒。”
“那些慘死的學子,我會下令好好撫恤他們的家人,另外還會重建桂蘭書院,置一石碑放在書院山門處,錄刻其英勇事跡,讓廣陵民眾都知道他們的犧牲,以供後人瞻仰。 ”
“多謝王爺,王爺恩情我等沒齒難忘,在此,我代表枉死的學子叩首深拜。”武同捷趕緊起身至一旁拜道。
原本傷感的情緒已經被激動所代替,讀書人求的也無非就是清譽流傳,雖死亦死的其所!
現在雖然沒有百世流芳,但他死去的小兒子以及他的故吏門生也
算搏的了一個身後美名,不再是楚陵王口中的叛逆謀反之徒。
想到此,武同捷忽的有些怔然,心底湧上一絲傷感,兩大謀逆大賊世人皆知。
南魏北周,他的授業恩師選擇了周幽州,認真算來,他這個當了半輩子的楚臣也是不忠之臣啊。
武同捷兩眼微濕,年輕時,他也曾有致君堯舜上的文人理想,現如今就剩白發蹉跎,還連累了桂蘭書院的學子慘死,忙碌半生,萬事無成。
周幽州借著小兒子和這些讀書人的死當做由頭打壓廣陵世家,上述話語也應是收買廣陵讀書人的人心居多,他武同捷也認了。
隨後武同捷對王妃又拜了一次:“此事還多謝王妃以惑敵之法拖延時間,這才讓餘下的人免遭毒手,等到大軍前來。”
“哈哈,的確,還應該謝謝蘭娘。”蕭敬書笑道。
“外祖無需客氣,武郡守也是我的師兄,還請快快起來,實在當不得師兄如此大禮。”
蕭洛蘭若不是礙於身份不便,都想親手攙扶這位老人起來了,蕭公雖也是年老之人,但武郡守的精神氣看起來比蕭公差多了。
蕭公笑著拉起同捷,拍了拍他的手臂:“蘭娘說的是 ,行大禮就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