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潤州聽說了你勸主公解禁殺降令的事。”拓跋木握著刀柄的手越來越緊,他低著頭,耳側的金色長發仍然編成了一股小辮子垂下,紅瓔珞發飾在夜色中深紅如血。
“是有這事,怎麼了?”蕭晴雪發現阿木似乎又長高了些,抬頭抬得她脖子有點酸。
“下次…”拓跋木微微彎腰屈膝,整個人的姿勢帶著好笑的奇怪,一手托著木托盤,一手按著刀柄,視線和蕭小娘子平齊。
蕭晴雪還是第一次見阿木正視她的臉,往常他看她,不是低頭垂眸便是躲避視線。
阿木深藍色的眼睛看著她,神色無比認真,認真到了嚴肅的地步。
“下次如果有和主公意見相左,甚至不和的時候。”
“你能不能。”拓跋木懇切道:“能不能等等我,等我在你身邊的時候,你再說。”
蕭晴雪望著拓跋木,距離太近了,因此她可以看清阿木眼底的乞求,夾雜著一些後怕,以及他微微顫抖的嘴角。
他在擔心她,很擔心很擔心。
蕭晴雪後知後覺。
她手扣著掌心,有一瞬間很不自在,很想躲避阿木的眼神,真是奇怪,以前都是他躲她的,怎麼,她現在要躲他了。
蕭晴雪腰背挺得直直的,脖子揚的高高的,道:“你在擔心什麼啊?阿爹才不會罰我,做事要講道理,阿爹殺降令那件事做的不對就不對,我又不是故意想和阿爹吵,你來不來,阿爹都不會罰我的,難道殺降令是對的嗎?你不用瞎擔心。”
蕭晴雪腦子裡亂糟糟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隻是逞強著,驕傲著。
其實沒人知道,讓阿爹解禁殺降令的時候,她心底還是有那麼一丟丟害怕的。
怎麼會不怕呢?阿娘不在身邊,她沒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
“我是說,萬一你惹主公生氣,主公要罰你。”拓跋木被蕭小娘子亂亂的話語說得心也亂了,語也亂了:“我在你身邊,到時候可以讓主公罰我,或者把罪責推到我身上,這樣,你就…”
拓跋木話還沒說完,就被蕭晴雪大叫著打斷了。
“你,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一人做事一人當,就算我不小心做錯了事,我也認了,你還主動讓我把你推出去當替罪羊,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蕭晴雪被假設中的事弄得很生氣:“你是傻子嗎?”
拓跋木無措的看著生氣中的蕭小娘子,看著她有點泛紅的眼圈,更慌了:“你彆生氣,彆哭。”
蕭晴雪惡狠狠道:“誰哭了,我才沒哭。”
她張牙舞爪,眼淚卻掉的越凶。
拓跋木情急之下,把人擁在懷中順著背安撫:“彆哭,彆哭。”
蕭晴雪哽咽道:“你是個傻子嗎?”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
“不是。”拓跋木感覺到蕭小娘子哭得顫抖的背,氣惱自己的口拙:“不是傻子。”
“你是!”蕭晴雪眼淚撲簌撲簌的掉:“你就是!”
“那我是。”拓跋木立刻改口:“我是傻子,你彆哭了。”
當初在潤州得到解禁金陵殺降令始末的時候,拓跋木幾乎一夜未睡,他很擔心她,擔心她會受到斥責或懲處,殺降令這麼久了為何無一人在明麵上提起,不僅僅是為了平息主公的憤怒。
更重要的是,他們在江淮的實力無法收編超過他們軍隊數量的降軍,就算把他們打散分配,也不能保證他們對幽州一心一意,一旦隊伍裡的降兵過多,很有可能第二天,你的頭顱就被放在敵人長桌上了。
而且收編的降兵要糧要兵餉,一旦不給,極其容易造成兵變,後勤有限,縱使收編了降兵也養不起。
這個一個很殘酷的事實。
殺降令一出的時候,沒有人在明麵上反對。
蕭小娘子冒失失的提出來,讓拓跋木心急如焚,等到潤州的降軍被殺了,各地也料理的差不多了,而江淮的兩浙州郡也在向主公投靠示好的時候。
主公才正式的下達公文,這份從金陵開始解除的殺降令慢慢傳到了其他州郡。
蕭小娘子說他傻,蕭小娘子才是那個一腔熱血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