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們幽州那邊喜歡喝焦糖奶茶?”魏柔心低頭拿出放在梯子上的奶茶,奶茶杯是用陶瓷做的,所以杯子有點重,裡麵裝滿了奶茶。
瓔娘一怔,視線輕移,放在奶茶杯上。
魏柔心握著這稀奇古怪的奶茶杯,喝了一口,十分嫌棄,特意嘲諷道:“你們幽州就喜歡喝這種東西啊?蠻人就是蠻人 ,連能喝下口的好東西也沒有。”
“簡直難喝極了。”她惡意的扔掉杯子。
清脆的響聲在石子小路上炸開,陶瓷做的奶茶杯碎片迸裂的到處都是,焦糖香氣的奶茶流了一地,有一些流到了她腳邊,瓔娘看著那些奶茶,久久未動,恍惚間似乎聞到了栗子的香氣 ,隆冬時節,有人曾和她一起烤栗子,那人辦公結束後總喜歡買上兩份李記的驢肉火燒,和兩杯焦糖奶茶或是紅豆甜飲回家。
奶茶的香氣讓瓔娘一直看著腳邊,記憶中缺失的片段如同開閘泄水般朝她洶湧而來。
有人曾在庭前和她一起看雪,少女眉眼笑吟吟的和她一起碰杯,阿娘,乾杯!
記憶中的場景變幻個不停,阿娘,你有沒有想我?阿娘,我好喜歡你,阿娘,阿娘!容顏明媚嬌麗的少女笑容像陽光一般燦爛,她騎著馬在漠外的雪地裡,像是一團燃燒的火,撲向她,仿佛一個孩子隻想要蜷縮進母親的懷抱,少女緊緊抱著她,又哭又笑,不斷喊她媽媽。
瓔娘手撫著胸口,極致的痛楚讓她喘不上氣來,自從魏國公那天晚上稱呼她為蕭夫人,詢問她天罰的事後,這些天她就一直在做夢,斷斷續續的夢中,她的記憶一直不全。
現在,她想起了那場滔天洪水。
撫仙台上那灘刺目的血跡。
她想起了所有。
瓔娘麵色蒼白,喉間一甜,血絲溢出嘴角,咳嗽不止,心口劇痛讓她不得不緩身彎下,裙裾垂散於地麵,奶茶漬染濕了裙角。
這一係列的發生讓蘅蕪苑的女婢驚叫出聲,一波人去喊醫師,一波人連忙打掃地上碎片,還有兩人照顧著貴人。
牆頭上的魏柔心慌神了,她也沒乾什麼,怎麼這幽州王妃突然吐血了。
一慌神下,踩空了梯子,重重摔了下去。
蘅蕪苑很快就來了女醫,瓔娘右腕伸出來給她們把脈,她背靠在床頭,低垂著眼睫,等女醫診治完畢後,她照例吃飯喝藥,隨後洗澡。
偏房。
瓔娘等女婢們都出去後,慢慢將藏在左手心裡的一塊碎瓷片拿出來,奶茶的香氣沾滿了左手,她借著燈火望著自己從小道上摸索來的瓷器碎片,很小,呈三角形,邊緣鋒利。
她該把它藏在哪?
瓔娘望著它,又看向掛在屏風上的係發綢帶。
等瓔娘出來時,蘅蕪苑已經燈火通明。
走進大堂時,瓔娘看見茶座那邊已經坐了一個人。
軒窗大敞,春夜蟲鳴。
“小女已經被我派去寺廟修心養性一段時間去了,蕭夫人勿氣。”魏延山道,俊美儒雅的臉上沒什麼較大的情緒波動,話語中根本沒有把女兒送去寺廟清修的心疼之意,隻是簡單陳述魏柔心的結果。
瓔娘看著這個人,看了一會後,輕聲道:“國公如何做,無需和我說。”
魏延山道:“這麼久了,蕭夫人還沒能想起有關天罰的記憶嗎?”
瓔娘走過他身邊,聞到了火/藥淡淡的硝煙味,她停下腳步 ,認真道:“國公說的天罰,我真的不知道。”
像魏國公這種人,隻要她稍一鬆口,或者被他打開一個話題缺口,就等於先敗了一半,瓔娘也不知道自己能堅持隱瞞多久。
在她還未徹底恢複記憶時,這人就已經像一條斑斕的毒蛇在旁窺伺,而現在她的記憶已經完全記起…
魏延山望著花容夫人,這個女人衣飾簡單到讓人難以相信她就是幽州王妃,為了防止意外,她沒有一件首飾,隻有一根黑綢緞帶用以係發。
如雲鬢發鬆綰至腦後,長發飄然,青裙逶迤。她低頭時,那雙眼眸裡流淌著燭火的光輝,像是一麵鏡子,倒映著他。
魏延山笑了笑,道:“事在人為,蕭夫人總會想起來的。”
“明天我讓蕭夫人見見朋友。”
魏延山離去以後,瓔娘走進內室,發現妝台銅鏡前多了一個東西,熟悉的焦糖奶茶香氣讓瓔娘掐緊手心。
見貴人一直在看那杯奶茶。
身邊伺候的女婢稟告道:“這杯奶茶是國公大人送給貴人賠罪的。”
“拿出去吧。”
瓔娘最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