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笑出聲:“是嗎,那王妃初到蘅蕪苑突發高熱的那個晚上,喊的又是什麼?”
其實那一晚,魏延山一直坐在幽州王妃的床頭,那時的幽州王妃昏迷不省人事,口中一直在說胡話。
魏延山望著凝脂腴態的蕭夫人,很難想象餘家口中的瓔娘會是幽州王妃。
比如她在餘家洗碗洗衣,煮飯掃地,整日粗茶淡飯,辛勤勞作,忍寒挨餓,為了省些藥錢可以將湯藥分成兩次喝,睡柴房,為了躲避她以前可能連衣角都不會沾上的人去宿夜鬼寺,那些苦困的日子,幽州王妃居然也過下來了。
她似乎並不在意她的外物,蘅蕪苑裡,她沒有任何的妝奩首飾,衣著老套,清水素麵。
和魏延山聽過的幽州王妃的傳言生活,可謂是天差地彆。
他得到的情報是,周緒將這個女人寵幸到了極致,錦衣華服,玉盤珍饈,以周緒的昏頭程度,這世間的寶物她估計都有了,畢竟他連代表半壁山河的龍璽殘玉都送了。
而他試探的兩三場,全部以失敗結束。
瓔娘心裡一驚,她已經忘了蘅蕪苑高熱的事情,可事實上就是從那晚開始,她以前的那些記憶繼續經常斷斷續續的出現,她掐緊手心,神色清冷:“這我怎麼知道。”
魏延山靠近幽州王妃,偏頭,不經意間看見她藏在發間處的耳尖,他避開那抹雪色,緩緩道:“那,蕭晴雪呢?王妃有印象嗎?”
“國公請自重。”瓔娘後退一步,冷聲道。
魏延山眼眸沉沉盯著幽州王妃,其實那晚幽州王妃一直在說胡話,他隱隱約約隻聽見了上大學,乖寶,對不起,稀裡糊塗的話,一點有用的信息也沒有,剛才說出蕭夫人女兒的名字隻是為了詐她。
“王妃真的還要假裝下去嗎?”魏延山斂去臉上笑意,他道:“我本不想出此下策,王妃何必逼我?”
瓔娘蹙眉,她心中最糟的預感在一點點成真。
門外,有嘈雜的腳步聲和押解犯人的嗬斥聲傳來,同時還有幽州方言的粗罵聲。
“外麵有一些幽州兵卒,隻要王妃承認恢複了記憶,我就放了他們。”魏延山道。
“我給王妃的時間不多,如果我數到三,王妃仍然還沒有表示的話,他們將被一個個斬下頭顱,就如同周幽州對待戰敗的俘虜一樣。”魏延山語氣陰冷。
“一。”魏延山輕聲道。
瓔娘望著他,渾身僵硬,耳邊的那些幽州兵好似在激烈反抗,他們的幽州口音讓瓔娘分外深刻。
“二。”魏延山望著幽州王妃蒼白的麵容,沒有給她任何思考的機會,就要繼續。
昏暗的大殿,瓔娘輕閉上眼睛,隨後睜開,打斷了魏國公的話:“我承認。”
魏延山饒有興趣道:“王妃不裝下去了?”
“裝一時不可以裝一世。”瓔娘本就知道自己恢複記憶的事藏不了多久,能拖延這麼多天,自覺已經夠本了,總不能一開始,敵人問什麼她就說什麼。
“希望國公可以兌現諾言。”瓔娘直視著魏國公。
魏延山卻不急:“王妃恢複記憶是什麼時候的事?”
瓔娘不想回答。
魏延山走到桌旁,拿起那盞提燈出去,心情很好的模樣,溫和道:“不急,我給王妃看場好戲。”
房門外,一個衣著樸素的老頭正坐在桌前,桌上有撫尺,紙扇等物,他的口中模仿著各種聲音,惟妙惟肖,瓔娘出來時,還能從老者口中聽見洪亮地道的幽州口音。
瓔娘怔怔望著那老者。
老者看見貴人,連忙誠惶誠恐的下跪。
魏延山道:“洛陽有一善口技者,可模仿任何動靜聲音,這場口技,王妃可滿意?”
瓔娘良久才道:“挺好。”
魏延山反問道:“王妃竟是覺得好嗎?”他陰鷙的盯著幽州王妃,先前的喜悅蕩然無存,他一點也不喜幽州王妃平靜時的神色。
“不好嗎?”瓔娘直到此刻才散去讓自己手腳發麻的冷意,她沒有看魏國公,隻是望著那老者:“這裡沒有人受傷,沒有人死亡,隻是一個口技者在表演而已。”
“哪怕他是一個洛陽人?”魏延山清楚知道幽州王妃能中計,是因為房外口技者發出的那些幽州口音,但現實是,一個洛陽口技者利用技巧讓她亂了理智,外麵的根本不是她以為的幽州人,而是屬於敵軍的洛陽人。
現在,幽州王妃居然覺得一切很好?
瓔娘疲倦的看了一眼魏國公,輕聲道:“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魏延山佇立在殿外。
燭火下,幽州王妃裙裾流淌進殿內。
魏延山突然開口:“隻要王妃說出天罰的秘密,我保證牢獄裡的那些幽州兵,全部活的好好的。”
幽州王妃的聲音從殿內傳來。
“他們先死,我就後死。”
魏延山聽著幽州王妃反向威脅的話,心中反而多了一絲暢意,不知為何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