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 炎熱已現。
經過女醫每日的針灸治療,瓔娘的眼睛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吃完早飯後, 趁著天還沒那麼熱, 瓔娘循著蘅蕪苑的小石子路往池塘邊轉了轉, 她在樹蔭下望著小池塘裡冒出的一小片荷葉,嫩嫩的小圓荷葉漂浮在池塘上, 錦鯉在荷葉下遊來遊去。
這個荷葉是三天前突然冒出來的,因為每天被關在這裡, 瓔娘對這突然冒出的小荷葉多關注了些。
瓔娘望著那片荷葉出神, 距離上次出蘅蕪苑已經有七八天的時間了, 依魏國公那人狠毒的心思, 他在想什麼?
中午的時候,瓔娘望著突然出現的老管家, 得到了一個新的消息。
“讓我搬去西苑?”瓔娘第一個念頭就是西苑裡有什麼人,她抿了抿唇, 會是存真大師, 兩個小和尚?還是唐郎君?她到了洛陽之後認識的人很少, 就這麼幾個, 餘家人已經見過了。
”不用收拾了, 西苑什麼都有。”老管家對那些女婢道。
走至半路時, 瓔娘望著和上次去臨漪亭,撫仙台截然不同的路線, 暗自揣測魏國公這次又有什麼意圖。
“瓔娘子。”一道聲音驚醒了瓔娘。
她抬頭看向站在路中央的葉氏,她記得沒錯的話這人應該是魏二郎的母親吧?
“請二夫人請讓路。”老管家說道。
葉意如稍微讓開了些,她走到幽州王妃那,臉上焦急無比, 看著幽州王妃時,隻能將不甘嫉憤壓在心底:”柔心她被國公送去了寺廟清修,到現在也不許回來,天氣這麼熱,她的身邊也沒幾個伺候的人,寺廟裡連冰塊也沒有。”
葉氏說著哭了起來:“柔心從梯子上掉下來時,腿還受傷了,一直在寺廟受苦。”
瓔娘聽著她的哭訴,不懂她的訴求:“夫人和我說這些有什麼用呢?”
她現在的處境比牢裡的囚犯好不了多少。
“若不是因為你,柔心也不會受這麼多苦。”葉氏怨恨道。
瓔娘沉默片刻,準備把葉氏的話當作耳邊風。
“國公是為了你出氣,才把柔心送到寺廟裡。”葉氏使勁攪著手帕,對幽州王妃恨得不行,糾纏著她:“你和國公說說,讓他放柔心回來吧,柔心她吃不了苦。”
瓔娘停下腳步,對葉氏道:“夫人找錯人了,就算要找,也是找魏國公才對。”
葉氏已經嫉妒的兩眼發紅,她當然知道命令是國公下的,可她對那個男人又愛又懼,懼多過愛,不管任何時刻,國公對他們的要求隻有聽話,若不聽話,就是被厭惡丟棄的下場。
柔心隻不過是違抗了他一次命令,偷偷見幽州王妃,就被國公送去了寺廟。
那個男人如此的狠心絕情,卻為何能容忍幽州王妃的所作所為,國公手腕處的傷到現在還沒好,不僅沒有懲罰,還讓她住在西苑。
老管家加重語氣:“我們還有事要忙,二夫人若是對國公不滿,可在國公麵前提出來。”
葉意如不甘的後退一步,眼看著他們離去。
瓔娘等到了西苑,腳步遲疑了一下。
她望著西苑裡雕梁畫棟的連綿宮殿,以及盛開在各處的牡丹,種類繁多,色彩繽紛,現在還不是牡丹盛放的最佳季節,但因為今年天熱,已經有不少牡丹盛開了,各種牡丹在風中搖曳,燦麗的像是天邊雲霞。
瓔娘看著如此美景,並未感到任何的喜悅放鬆。
在這裡,每一場華麗的景色盛宴都代表著陷阱,撫仙台,臨漪亭上的鮮血已經讓瓔娘看清了魏國公是怎樣的一個人。
他俊美的皮囊下是一條色彩斑斕的毒蛇。
到了西苑後,瓔娘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西苑的路線圖,等到天黑時,她才理清一半,西苑麵積之大有點超過了她的想象。
黑夜漸漸降臨。
瓔娘休息在西苑的露華殿內,她睜著眼睛,聽著外麵護衛巡邏的腳步聲,以及晚春的蟋蟀鳴。
無人時 ,她想起了很多人。
不知女兒可還好?她十分十分想她,想得都不敢多想,她回憶起在撫仙台上聽到的那些武將講話,覺得周宗主的戰事應該是順利的吧,不期然的又想起了荀家父子,原本平和的內心多了仇恨之意,後來,瓔娘又想起了慎之,金犇,阿木,阿骨,羅金虎,冬雪等人,也不知羅金虎的嶺南之行如何了,今年的天氣並不好,已經很久沒有下雨了,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瓔娘坐起身,下床推開窗戶,讓月光灑落下來,露華殿和蘅蕪苑一樣,除非魏國公來 ,否則一入夜就收起了燭火。
現在隻有滿月之光流瀉下來。
瓔娘吹著夜風,才能緩解心裡的憂慮。
夜色深深,房門突然被推開了,瓔娘猛地看向殿門口。
“王妃如此雅興?深夜還在賞月?”魏延山提燈進入露華殿,諾大的宮殿隻有一盞提燈悠悠而行。
瓔娘鎮定下來:“住處換了,睡不著而已,不知國公深夜過來何事?”
魏延山在桌上放下提燈,借著月光站在窗前,他看著幽州王妃,道:“這些天下來,我觀王妃從未有屈服之意,總是以不記得前塵往事搪塞過去,若你我不是敵對關係,說實話,我還是很敬佩王妃的。”
瓔娘聞到了淡淡的酒味,她輕聲道:“我受過傷,不記得很多事,國公應該一開始就知道才對。”
魏延山望著幽州王妃在月色窗下,顯得極為妖冶成熟的那張臉,連口中那股輕淡的語氣,在這夜色下,都顯得有一分多情。
可魏延山清楚的知道,這隻是他的錯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