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等親眼看見王妃回來, 才將頭轉正,發現主母手上拿著一個瓷瓶:“這是什麼?”
“藥,我偷拿的。”瓔娘在外堂的時候留了個心眼,等魏國公走後, 立刻把藥瓶收了起來, 她用剪刀將冬雪肩膀處的紗布剪開, 濕帕簡單給她擦了擦肩膀窟窿處的絲絲血跡, 她往下倒時, 輕聲道:“我用過這藥粉,很管用,就是很疼,冬雪你忍著點。”
冬雪沒說話,聞到了一股特殊的藥香氣, 隨後便是鑽骨般的疼痛, 冷汗直冒, 她望著微褐濃香的粉末, 再聯想到上藥時劇烈的痛感, 感覺這藥有點像傳聞中的麒麟竭。
“乖, 忍著點, 疼過之後傷口就會好很多。”瓔娘擦了擦冬雪頭上的汗,隨後又將另一邊肩膀處的傷口處理了一下,隨後就是左小腿肚。
“我,王妃, 我自己來吧。”冬雪掙紮著起身, 她看著王妃蹲身在腳踏處,卷起她的褲腳,親力親為的伺候著她, 心裡又急又慌,王妃怎麼能伺候她呢?
“彆動,馬上就好了。”瓔娘瞪了一眼不老實的冬雪,仔仔細細的將她小腿肚上的傷口包紮好,又用溫水擦了擦她的身子,最後找到一把團扇,坐在冬雪床邊,給她扇風。
冬雪臉色漲紅,不知是被王妃溫柔笑意看的,還是天氣太熱導致的。
她望著王妃,發現她是真的開心,眉眼舒快。
“有沒有感覺好一點。”瓔娘摸了摸冬雪的額頭,發現已經不熱了,心裡終於放心了,這兩日,她一直提心吊膽的,生怕冬雪沒捱過去,現在冬雪能救回來,真是太好不過的事情了。
“好多了,謝謝王妃。”冬雪也不禁露出一個笑容,她見四下無人,便用極小的聲音道:“何進也在洛陽城裡,您被囚禁東都的事,何進已讓魚心和一個大盜門客偷送出去了。”
算算時日,差不多半月了,很快,主公那邊就會收到消息,而她也是算過時間門做好準備才在金風玉露樓刺殺洛陽令的。
“主公他們很快會來救您的。”冬雪堅定道。
絕境中的期待總能振奮人心,瓔娘也不例外,她太想女兒和周宗主他們了,但還是有一點擔心:“何進在哪呢?”
冬雪笑道:“在他以前的好友陶景那裡。”
瓔娘怔了一下,覺得世事好真奇妙。
她抿唇笑道:“我也認識存真大師。”她又後問了一句:“真的安全嗎?”
“安全的。”冬雪道,在刺殺前幾天,何進就已經住進了存真大師的陶宅,當初何進要去的時候,著實讓冬雪為他捏了一把冷汗,這相當於在史大都督的眼皮底下了,可何進說,有時候最危險的住處反而是最安全的。
“我剛來洛陽的時候聽陶景說您曾經失明了,還不記得任何事了。”冬雪抓緊王妃的手。
瓔娘見她緊張自己,笑道:“現在已經好了,彆擔心。”
冬雪看著王妃一如往昔的溫柔模樣,隻覺得心悶悶的疼,若小娘子和主公知道,又該多心痛。
“您怎麼流落到洛陽了?”冬雪道。
瓔娘給冬雪輕輕扇風,慢慢說起來事情經過。
冬雪聽著王妃平淡話述,不知不覺哽咽道:“對不起。”
“這又不是你的錯,怎還哭了。”瓔娘平日見冬雪從來都是一張俏臉冷冰冰的,現如今哭的像花貓似的,又心疼又好笑:“再說都已經過去了。”
“晴雪她怎麼樣了?”瓔娘沒發現自己在問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都有點抖。
當從冬雪口中得知,女兒一個人深夜執意要跑到被水衝的七零八落的蕭宅四處找她,找不到後趁著眾人不注意又跑到了街上去,就坐著小船一個個翻看水上的浮屍,徹夜徘徊在她失蹤的地方時候,瓔娘感覺到眼眶裡的熱意洶湧而出,她撇過頭,嗓音輕顫:“怎麼那麼傻。”
她記得女兒小時候膽子很小,一打雷就往她的懷裡鑽,大了之後也沒長進多少,到了這邊,看見那些血腥,總要做好幾回噩夢,還要喝些安神的藥才能睡好。
怎麼,怎麼有膽子去翻看泡在水裡的浮屍的啊?
蕭洛蘭感覺自己心都要碎了。
“小娘子現在很勇敢。”冬雪道:“現在主公上哪都帶著她,主公他因為十六郎沒有保護好您,把十六郎踢出了江淮,讓他回家去了。”
“主公還派了很多人來找您,他還發布了懸賞令,以及對荀家的通緝令。”冬雪耿耿於懷:“餘家也是可恨之人。”
若不是餘家,王妃哪能淪落至此,故意欺瞞,還搶了王妃財物,他們利用王妃的銀錢在洛陽過上了好日子,卻根本沒有用心照料王妃,反而心思不正,逼得王妃隻能入住鬼寺。
冬雪一點也不能原諒餘家的所作所為,尤其是得知他們一家最後還得了個官位,更是憤恨不平。
蕭洛蘭努力止住淚意:“我有次在魏國公那,聽說朝廷棄義,徐州被奪了。”
冬雪露出一個笑容:“現在不止徐州是我們的,連金陵也是。”她說起了金陵之戰,蕭洛蘭了解到了小王爺兵敗自刎的時候,後續又得知了女兒勸周宗主解禁殺降令。
一樁樁,一件件,讓蕭洛蘭的心都提了起來,又有些恍惚,沒在她身邊的時候,女兒似乎真的成長了不少。
在冬雪話中,她的寶貝女兒極受金陵民眾愛戴,聰慧果決,勇氣過人,和在她身邊撒嬌癡纏的女兒好像是兩個人。
蕭洛蘭擦了擦眼角的淚。
“朝廷下了招安令,派齊侍郎去金陵招安,現在齊侍郎就在洛陽內。”冬雪聲音更輕了,近乎耳語:“我有幾次經過都亭驛的時候見過他,他身邊有朝廷的護衛隊。”
蕭洛蘭被鎖在洛陽宮好長時間門,從無人和她說過外麵的事,一點獲得信息渠道也沒有,乍聽見齊侍郎的時候,過一會才想起是以前出使過幽州的齊南華。
冬雪提到他,蕭洛蘭一下就想到了冬雪想乾什麼。
她搖了搖頭:“出不去的,就算搭上那些人也出不去的,反而會給齊侍郎帶來麻煩,增加危險。”
洛陽是魏國公的地方,做任何事情都很危險,還是不連累他們了。
“你不是說了嗎?王爺會來救我們的,不要急,你安心養傷,不要想其他的了。”蕭洛蘭安慰冬雪。
冬雪目光放在夫人脖頸處的淤青上,那一看就是被人大力掐脖所致,她咬牙問道:“魏國公經常傷您嗎?”
蕭洛蘭順著冬雪的目光,摸了摸脖子:“還好,其實我也沒怎麼吃虧。”
冬雪聽完王妃利用斫鱠刀和瓷器碎片割傷魏國公的事,根本安心不了。
這也是冬雪急迫的原因。
魏國公不是一個好相與之人。
“你才剛醒,要多多休息,我在一旁陪你。”蕭洛蘭道,冬雪慢慢閉上了眼睛,她這次傷的很重,唯有等傷好了之後,她才能保護王妃。
蕭洛蘭看顧了一會冬雪後,便被女婢請回了西苑的露華宮,離去的時候,她把那十分好用的藥留在了冬雪枕頭底下。
因得知了女兒和周宗主他們的事,蕭洛蘭幾乎一整天都在想他們,想迫切的見到他們,可現在的情況她如困牢籠,她連洛陽宮也出不去,瓔娘望著窗外,輕輕歎了口氣。
夕陽落寞,餘暉灑金。
蕭洛蘭如往常一般去了隔間門洗澡,不出意外的看見了一旁的女婢,因上次傷了魏國公的緣故,露華殿的女婢對她看管的更嚴了,就連洗澡也要檢查一遍她身上有沒有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