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了起來,腰刀刀柄處懸掛著藍色的褪色香囊,臉上戾色盯著他們,似一頭張開獠牙的猛虎:“誰說我要退兵,我不僅不會退,我還要廣增兵力!”
“攻洛營救王妃一事,誰敢提議退兵,就施以寸磔之刑!”周緒用掌擊桌,一字一句好似從牙縫中擠出來一般,帶著凶殘的血腥殺意。
廉大郎低下頭,心裡稍微安了安,他離去以後,崔什子看向主公,向前深拜:“王妃身份貴重特殊,魏國公先前一直藏匿著她的蹤跡,明顯是有所圖謀,依我猜測,不到絕處,魏國公是不會對王妃不利的。”
周緒怎會不懂一時的安全,和一世的安全,不儘快把夫人從魏延山手中救出來,他就永遠不能安心。
“近日謝家助力頗多,有了他們在聖上耳邊煽風點火,極力鼓動,長安的質子們被殺了不少。”崔什子道,這是他和主公近期的謀劃,已經初見成效。
主公的謀逆,本就讓已經杯弓蛇影,疑神疑鬼的聖上對各路節度使不滿,進而昏招頻出,一節度使任命年限未滿,聖上擔心他會在當地形成家族勢力,就想將其調往彆處,或是任其他職位,但明顯的是,有些節度使並不同意,於是,聖上開始大開殺戒,留在長安的質子已經被殺了不少,更甚者,還有一些家族被族滅。
長安質子人人自危,一些有實權的節度使也在尋找出路,主公就在這個時候拋出橄欖枝。
有些節度使畏主公勢大,不敢不接,也有一些節度使和主公尋求合作。
就比如剛才出去的荊南節度使的嫡幼子,他是代表老邁的荊南節度使過來尋求合作,也是主公這次比較看好的合作目標。
荊州是大名鼎鼎的軍事重鎮,荊州的荊門更是扼諸鎮咽喉,而荊州地處長江中下遊,這次荊州嫡幼子就是乘船順江而下,直達金陵,荊州向北就可以攻打洛陽,長安。
主公對這位荊州之子也非常友好。
“荊州之子這次帶著誠意而來。”崔什子感覺氣氛有些壓抑,他緩緩道:“老荊州意欲結親,以姻親之利作為互相合作的籌碼,主公可有結親的人選?”
這是一個難題。
主公膝下兒女不多,就一兒一女,既然老荊州派嫡幼子親自前來,是有誠意合作的。
要不就是荊州節度使的嫡幼子求娶蕭小娘子,萬一荊州嫡子在長安遭遇不測,那荊州嫡幼子立刻就是荊州節度使,有了姻親關係,可以讓主公如虎添翼。
另一個就是幽州少主娶老荊州家的嫡女,如果與幽州少主成親,從血緣關係上講,荊州也會更加親近周幽州。
故而,老荊州信中也沒說絕對的話,隻是各稱讚了主公的一雙兒女龍章鳳姿,周幽州教導有方。
但言下之意,總得要一個。
崔什子腦筋轉的極快,幾乎一下子就想到了主公在許多年前和謝家的口頭承諾,現在謝家在朝廷上也幫了主公不少忙。
萬一悔諾,謝氏肯定不依。
周緒坐回高椅上,晦暗的陰影籠罩著他的麵容。
傍晚時分,周緒去泊夢小築看看女兒,從夏荷那裡得知女兒下午心情很不好,讓女婢們都下去,一進入小築就發現女兒在和拓跋木在一起
周緒先是看了看女兒微紅腫的眼眶。
“阿爹。”蕭晴雪眨了眨眼睛,拓跋木站起來。
“在吃糖?”周緒坐下來,看見了桌上放著一碟甘蔗沙糖,紅褐色,嶺南產的:“廚房有蜂蜜,那種更好吃些。”
“沒,我在弄研究讓天罰變得更厲害。”蕭晴雪一臉認真:“我要去救阿娘。”
周緒欣慰道:“爹知道了。”
見阿爹並未阻止,蕭晴雪彎了彎眼睛,下午她得知阿爹的命令時,就已經很高興了,阿爹沒有放棄她的阿娘。
“我會變得很厲害的。”蕭晴雪搗鼓著桌上的東西。
周緒看了一眼女兒身後的拓跋木。
拓跋木若有所感,朝著主公方向看了一眼,連忙又老老實實的低下了頭。
“我讓阿木陪你,你這幾天過的開心嗎?”周緒問道。
蕭晴雪抬頭看了一眼阿爹,不明白他的問題怎麼這麼奇怪。
“有阿木在你身邊,你會不會開心一點。”周緒又問了一遍,拓跋木已經渾身緊繃起來,他望著蕭小娘子。
蕭晴雪想了想:“開心的。”沒有阿木,她根本堅持不了這麼多天,在她傷心難過的時候,是阿木一直安慰鼓勵她。
周緒摸了摸女兒的頭,笑道:“那就好。”
“阿爹,你很奇怪哎。”蕭晴雪不解。
“沒什麼,晚上還有一場宴會,我先去忙了。”周緒起身離開。
到了晚上,近期與周幽州往來甚密的所有官員都知道了要攻洛的消息,對此非但沒有退縮,反而有激進之意,他們這些人最怕的就是朝廷秋後算賬,如今周幽州明確表示不會退兵出江淮,他們大受鼓舞,同時心底最大的石頭也就落下了,巨大的利益將他們緊緊的捆在一起,誰也不能退出。
至於出兵出力,各方表示救援王妃義不容辭。
酒宴進入尾聲,周緒坐在首位,舉著酒杯起身,狂氣豪邁,說的話震人心弦:“諸位,大勢在我!”
“與君共飲!”
眾人酒酣耳熱,心情澎湃,紛紛大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