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腦海裡隨之浮現的,卻是那天大殿坍塌前,衛恕護住那位女香客,頭也不回衝出去的場景。
祁明樂垂下眼睫,偏頭問祁明照:“我能跟衛恕單獨說幾句話麼?”
這便是不想讓他聽的意思了!祁明照冷著臉走了。
侍女小廝們也下去了,庭院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時,祁明樂才開口問:“那就是你傾慕的人麼?”
衛恕霍然抬眸,驚詫望著祁明樂:她怎麼會知道?
一見衛恕這個表情,祁明樂便知道,自己猜對了。她半是苦澀,半是釋然道:“人下意識的反應是藏不住的。”
祁昌弘與衛父同朝為官,祁明照又與衛恕是好友,他們亦是相識。這三種關係疊加在一起,遇見危險時,衛恕率先顧的也該是她才對。
可那日,衛恕卻一心撲在那位女香客身上,從頭到尾都未曾分給過她一個眼神。
祁明樂心儀衛恕,關於衛恕的種種,她都了如指掌。其中也包括,衛恕曾有個白月光,但天意弄人,他的白月光已嫁為人婦這件事。
“明樂,這件事,你能替我保密麼?”衛恕望著祁明樂,低聲請求。他的心上人已經成親了,他怕這件事傳出去,於她名節有損。
衛恕出身官宦之家,溫文爾雅對誰都很溫柔。可直到今日,祁明樂才發現,他對心上人的溫柔是不一樣的。從前她怎麼就沒看出來呢?
“明樂?”
“嗯,好。”祁明樂答應了。
“明樂,謝謝你。”衛恕如釋重負鬆了一口氣,又將目光落在祁明樂身上,“你的身體好些了麼?我前幾日來見你時,祁兄總說你在臥床休養。”
“已經沒有大礙了。”
“那就好。幸虧你沒事,否則我都不知道,該有何顏麵來見祁將軍與祁兄了。”說到這裡時,衛恕又覺得奇怪,“不過明樂,你的身手那樣好,為何那日沒能逃出來?”
這也是衛恕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祁明樂垂眸,遮住了眼底的思緒:“我當時在拜佛,起身時慢了一步。”
衛恕頓時又心生歉意。若當時,他能分心去看祁明樂一眼,或許祁明樂就不會被困在廢墟下了,“明樂對不起,我……”
祁明樂打斷衛恕的話,望著密密匝匝怒放的淩霄花,釋然一笑:“都過去了,我已經放下了。”
今天的祁明樂,跟往日裡不一樣了。但要讓衛恕具體說,怎麼個不一樣法,衛恕卻又說不出來。
一直以來,都是祁明樂追著他。
他對這個大膽熱烈的姑娘所知甚少,隻知道她性子活潑,明媚愛笑,每次看見自己時,眼裡皆是坦蕩而炙熱的傾慕。
上京愛慕衛恕的姑娘不少,但祁明樂卻是唯一一個,將這份傾慕坦坦蕩蕩,剖給他看的人。
不知怎麼的,衛恕突然想對她好一點。
“過幾日我要去青州,你想要什麼,我幫你帶。”算是給她的賠禮。
這是衛恕第一次,主動提出問祁明樂要什麼,但祁明樂卻拒絕了:“不用了,我什麼都不缺。”
衛恕也沒再強求,既然祁明樂不肯說,那到時候他為她挑便是了,權當給她一個驚喜。
祁明樂想求證的事,已經得到了答案,之後她便以身體不適為由,先回她的院子了。卻不想,她剛回去沒一會兒,祁明照便來了。
“想清楚了?”一身黑色勁裝的祁明照進來,第一句話問的便是這個。
他們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對於祁明樂,祁明照不說了解十分,但最起碼能了解六分。今日祁明樂過來時,祁明照就發現,祁明樂變了。
“嗯,想清楚了。”祁明樂坐在靠窗的榻上,神色平靜釋然,“從前我總覺得,感情這種事,就像學武一樣。隻要我肯努力,我總能心想事成的。”
“可經此一事後,我發現並不是。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管我多努力都沒用。”而且她的努力,在衛恕的心上人麵前,完全就不堪一擊。
哪怕對方早已嫁為人婦,所以祁明樂便釋然了。
她語氣輕緩而堅定:“而且我喜歡他,我可以為他做很多事,但我不會因為喜歡他,舍棄我的性命。”
在衛恕護著他的心上人,頭也不回的衝出大殿之後,祁明樂便看清楚,她在衛恕心裡的位置了。
所以她釋然了,她對衛恕的喜歡,也就到此為止了。
“你想清楚了就好。”雖然祁明照與衛恕是至交好友,但祁明樂是他的親妹妹,祁明照自然是站在自己親妹妹這邊的,“這上京男人多得是,何必在他這一棵樹上吊著。改日,我與父親為你再尋更好的。”
他們兄妹倆平常沒少鬥嘴,如今聽祁明照這麼說,祁明樂還是十分感動的。所以她又用同樣的話,來關心祁明照:“哥,這上京的女子也多得是,你要不也換棵樹吊?”
薑曦歌那人太冷了,祁明樂覺得,她哥這個愣頭青,未必能暖的熱。還不如趁早放手,免得越陷越深。
祁明照卻不領情,他蹭的一下站起來,冷著臉丟下一句,“管好你自己”,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哼!不知好歹!你就等著以後哭吧你!”祁明樂趴在敞開的窗邊,氣鼓鼓衝著祁明照的背影揮拳。
祁明照權當沒聽見,直接大步離開了。
感情的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她言儘於此,接下來,就是祁明照的事了。
廊下花香習習,簷角銅鈴陣陣,倚窗而坐的祁明樂頓覺一身輕鬆。
從前她追著衛恕,喜他所喜惡他所惡。從今以後,她祁明樂要做她自己,怎麼快活怎麼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