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她是張元修,看見未婚妻這麼不嫻雅的一麵,估計連夜都去退婚了。
祁明樂看著張元修,真誠發問:“你當時為什麼沒退婚?”
當時為什麼沒退婚?!
張元修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那時我們議親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君子當守諾。”
祁明樂聽到這話,也跟著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衝張元修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張元修:“……”
他們說話間,馬車停了下來。
奉墨在外麵道:“公子,少夫人,到了。”
張元修率先下了馬車,轉身正欲去扶祁明樂時,祁明樂已提裙輕巧落在了地上,張元修默然收回手。
除夕夜,張家燈火通明,所有人都齊聚在花廳裡。
主子們在裡間擺一桌,下人們在外間撘了個長桌案。祁明樂進來,見大家都還在等她與張元修,不禁道:“娘,你們怎麼不先吃?”
“今夜吃的是團圓飯,自然要一家人到齊了才好動筷。”蘇沁蘭溫婉笑了笑,讓雲佩吩咐下人可以動筷了。
祁明樂心裡滑過一抹暖流。
在她十六歲之前,新年都是在櫟棠關過的,那時軍民同樂,她不覺得有什麼。可直到去年回京之後,她才察覺到差彆。
去歲除夕夜,她與父兄進宮赴宴,回府時不過剛到戌時,但她祖母與她二叔一家的年夜飯已經吃到一半了。
在宮中吃的冷飯冷湯,回府吃的依舊是殘羹冷炙。
“大嫂,你站著做什麼?快坐呀,坐這裡。”張雲葶拍著身側的座位,急切喚著祁明樂。
祁明樂回過神後,挨著張雲葶坐下。
今晚是除夕夜,張家的晚飯吃的隆重而熱鬨,主仆儘歡花廳裡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知道祁明樂喜歡喝酒,蘇沁蘭特意讓人給祁明樂溫了一壺酒。見祁明樂沒喝,蘇沁蘭還當她沒看見,便主動道:“來,我們娘倆喝一盅。”
“哎,好,娘,我敬您。”平常祁明樂喝酒都是一口悶,可現在她卻是小小的抿了一口,再不敢多喝了。
吹過團圓飯後,張元修回去換了身衣袍,再過來時,就見侍女小廝們聚在庭院裡放爆竹,祁明樂與蘇沁蘭,並雙生子兄妹倆在桌邊打馬吊。
往年也是他們四個人過除夕,但基本都是吃過年夜飯之後,他坐在一旁看書,張雲葶趴在蘇沁蘭膝頭睡覺,張元昱跟小廝們放爆竹,他們四人偶爾說一句話,然後一直坐到子時過了,他們兄妹三人向蘇沁蘭拜過新年後,再各自回各自的院子歇息。
而今年多了一個祁明樂,這個年似乎突然就變得熱鬨起來了。
蘇沁蘭等人沉浸在打馬吊的歡樂中,直到驀的響起的鐘聲,才讓蘇沁蘭回過神來。蘇沁蘭不禁朝外麵看了一眼,繼而驚訝道:“呀,這麼快就子時了。”
往年吃過年夜飯等到子時,總覺得要等很久,今年卻不知不覺就到了。
張家素來有除夕子時,晚輩向長輩叩頭拜年的習慣,是以子時鐘聲敲響過後,雲佩便扶著蘇沁蘭在太師椅上落座。
祁明樂與張元修夫婦,帶著雙生子兄妹,向蘇沁蘭磕頭拜年。
“好好好,快起來,起來。”待他們磕完頭,蘇沁蘭忙親自去扶,同時又轉身挨個兒給他們壓祟包。繼而慈愛道:“新的一年,娘也願你們康健平安,長樂未央。”
發過壓祟包之後,他們便各自回院中歇息了。
祁明樂打著哈欠剛進屋中,便發現桌上放著放了兩套新衣。一套是她的,一套是張元修的。
祁明樂不禁道:“我最近沒做新衣啊?”
“是娘為我們做的。”張元修解釋,“每年過年時,娘都會為我們兄妹三人親自做一身新衣。”
原本祁明樂說完就要往裡間去的,可聽到張元修這話後,她驀的又停了下來,繼而走到桌邊,用掌心去輕輕撫摸衣裙上細密的針腳。一顆心頓時像泡在了溫水裡一般,又軟又酸澀。
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收到娘親自做的新衣呢!
慶賀新年官署也停止辦公了,張元修在府中的時間便多了起來,祁明樂便也抓緊時間親自熬湯,為張元修補身體。
張元修向來不重口腹之欲,雖然祁明樂端來的湯難喝了些,但看在祁明樂親自燉的份上,他什麼都沒說皆悉數喝了。
最開始張元修沒覺得有什麼,直到中途有一日他去官署,恰好遇見周允過來辦事。兩人剛說了沒幾句,張元修卻突然毫無預兆的流了鼻血。
“煩請周兄稍等片刻。”張元修說了一聲,迅速便轉身出去整理了。
周允坐了片刻,張元修才進來。周允便關心問:“元修兄,你近日怎麼經常流鼻血?”
“許是天氣太乾燥了。”張元修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他是南方人,這是在上京過的第一個年,所以一度以為是氣候的問題。
但周允卻覺得不對勁兒,他道:“元修兄,你若不介意,不如我替你診個脈?”
周允的父親曾是大夫,連帶著周允也看過不少醫書,難的病症他不敢說,但簡單的,周允還是能診的出來。
張元修沉默須臾,頷首答應了。
周允抬手搭在張元修腕間,默然診治了好一會兒,不禁微微蹙眉。
“怎麼了?”張元修問。
周允不敢確定:“你換隻手我再看看。”
張元修又換了另外一隻手,周允摸了好一會兒脈象,才斟酌著開口:“元修兄,你最近在服用滋補之物?”
張元修下意識想說沒有,卻驀的又想到了祁明樂燉的湯,遂又頷首:“怎麼?那滋補之物有問題?”
“也不是有問題,是……”周允想直說,又怕自己醫術不精診錯了,想了想,便道,“我不敢確定,元修兄,你最好回頭還是去醫館找個大夫瞧瞧。”
張元修原本沒將這事放在心上,但傍晚回府路過街上,看見迎風招展的醫館招牌時,張元修突然道:“停一下。”
奉墨立刻勒住韁繩,張元修下了馬車,徑自進了醫館裡。
坐堂的是個胡子發白的老大夫,他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聽見腳步聲後,他才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抬手為張元修診脈。
剛摸上脈象沒一會兒,張元修就看見,那老大夫臉上,露出了與周允如出一轍的表情。
張元修收回手,等著那大夫開口。
那大夫糾結再三,終是忍不住提醒:“這位公子,是藥三分毒。而且壯陽補腎之類的藥需要慎情用,若用過頭了那可就……”
“壯陽補腎?!”張元修打斷老大夫的話。
“啊,是啊!”那大夫一愣,見張元修一副不知情的模樣,不禁覺得奇怪:“從你的脈象上來看,你服用壯陽補腎的藥,少說也六七日了。而且那藥效霸道,公子你這幾日是不是時常覺得渾身燥熱,心悸難耐夜裡時常被驚醒,以及……”
那老大夫絮絮叨叨說了一頓,張元修什麼都沒聽見,他隻聽見了‘壯陽補腎’這四個字。
所以祁明樂最近這段時間,給他燉的根本就不是湯,而是壯陽補腎的藥膳!!!
好!很好!!!
“而且公子你……”那大夫正在喋喋不休的說時,隻覺眼前人影一晃,先前坐在他麵前看診的張元修已經不見了。
等在門口的奉墨,正好將老大夫的話全聽到了,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時,張元修已陰沉著臉道:“回府。”
“是是是。”奉墨忙手腳並用爬上馬車,一路將馬車趕回張家。
他們回去時,府中各處的燈籠都已經燃上了。張元修陰沉著臉,直奔春禾院而去。
采荷端著空碗剛轉過身時,就見張元修大步從外麵進來,她正欲行禮時,就聽張元修問:“少夫人呢?”
“少夫人在裡間。公子您……”采荷話沒說完,張元修已頭也不回的往裡間走去,隻冷冷丟下一句,“都出去。”
采荷愣了愣,到底不敢拂張元修的意思,便捧著空碗退了下去。
裡間祁明樂正睡的迷迷糊糊時,突然覺得腰上一緊,她下意識睜開眼睛,就對上了張元修幽深淩冽的一雙眼。
“郎君,你……”
祁明樂正要開口時,就見張元修一抬手,原本掛在月牙鉤上的床幔落了下來,然後張元修俯身下來,聲音低沉熾烈:“我行不行夫人不妨親自試試?”